《乡村记事》
第3节

作者: 春秋客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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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往决算做出来了,也不能完全兑现,缴钱户的钱不会顺顺当当的拿出来。有家庭成员在外面上班挣工资的户,还能拿出一些,纯农业户没有现金收入,他用什么拿?好在那时没有强制缴钱这一说,拿不出钱来,欠着就是了,等孩子们长大挣了工分再还。缴钱户缴不上钱来,分红户也就只能分个数回去了。
  日期:2019-10-23 14:44:03
  吃的变迁 1

  用了这个题目,就不得不从1958年的吃食堂说起。“食堂”这个词,最早是从一群聊天的妇女嘴里听到,大意是说,要吃食堂了,不用刷锅做饭了。话里流露的是新奇、盼望。
  最初的食堂的确给人们带来了兴奋、满足,食堂的饭敞口吃,几百口子人挤在一个大院里,边吃边聊,很有意思。
  一般午饭吃干的,多是棒子面或高梁面窝窝头,盛一个大笸箩里,抬出来放在院子当中,两只水桶里盛菜汤也放在一旁,吃多少拿多少。有几分象今天的吃自助餐,个个吃的肚皮鼓鼓的。晚饭喝粥,还有熘山药,就是蒸的稀软的红薯。晚饭开的晚,黑暗中弥漫着棒子面粥的香味,院子里一大片蹲着的黑糊糊的人影,很远就能听到混成一片的“唏溜”声。粥烫人急,喝起来要有些技巧,手捧大海碗,连筷子都不用,嘴在碗沿转圈喝,准确说应该叫吸,把嘴嘬起来,连空气带粥一起吸进嘴里,因此发出响亮的“唏溜、唏溜”声。挨着碗沿的粥凉的快,温度略低一些,吸进的空气也起着冷却的作用,这样就能吃的快一些,吃伙饭,速度是很重要的。孩子们故意把嘴嘬的更小,吸成“吱--吱--”响声,一时间声震夜空。

  吃饱了,临走再拿几块熘山药,边走边吃,孩子们吃几嘴不吃了,一甩手扔到房顶上,更有好玩的,使巧劲把山药摔在墙上,名曰摔蘑菇。只是到了第二年,吃不饱了,又到房上把晒干的熘山药拣下来,摔在墙上的山药也用棍子捅下来,重新吃它。这东西坚硬无比,只能下死劲啃,掉了牙的老人、才长牙的孩子咬不动。这无意之中却发明了一种山药的新吃法。若干年后,山药熘多了吃不完,切成滚刀块,放在窗台上晾干,存起来,没事的时候拿一块慢慢啃。其味甘甜醇厚,竟成为极具特色的美食,前几年还有人家把这美食作礼品,送城里的亲朋。还有精明的企业,批量生产这种“山药筋”,装入精美的塑料袋子,卖大价钱。这都是后话。

  农忙时节,晚饭后还要干活,这是大跃进的年代。干完活夜深了,肚子也叫了,因此还有一顿夜宵,这夜宵只有干夜活的劳力吃,老人、孩子早睡下了,没有份。某个时段夜宵总吃豆腐脑。当地有高梁间作黄豆的传统,黄豆熟了收获不及时,豆荚暴开,豆子掉在了地上,一场雨过后,地上的黄豆泡胀了。发动小学、幼儿园的孩子们把胀了的黄豆捡回来,队里现成有歇业的卖豆腐脑的手艺人,把泡胀的黄豆磨浆做成豆腐脑。孩子们大多没吃过这美食,听大人讲起来,馋的流口水。当然,真要坚持吃的话也不一定不让吃,只是孩子们都难熬夜晚的困乏,早早就躺在炕上不动了。

  1958年风调雨顺,地里的草长了多半人高,凡草长的好的年头都是好年景。可是1958年的收成并不好,青年人大都上了水库工地,在家的人个个磨洋工(怠工),尽管墙上的标语尽是“鏖战”、“夜战”“多快好省”的字眼,劳动效率还是奇低,庄稼大都被草“吃”了,收秋又是丢三落四,到了冬天,地里还有没有收获完的庄稼。不清楚当年的公粮究竟缴多少,反正装到仓库里的粮食太少了。加上食堂管理粗放,泼洒浪费比比皆是。因此,在食堂里敞口海吃的情景,维持了不足一年时间,就一去不复返了。

  日期:2019-10-23 14:51:22
  吃的变迁(2)
  生产队的食堂好景不长。从敞口吃改成了定量吃,开始每顿三个窝头到每顿两个窝头,后来竟只给一个,这是成年人的定量。五、六岁的孩子给“三分”窝头。后来上学学分数理解的特别快,老师一讲到十分之三,马上想到了当年的“三分”窝头。吃定量可以把饭打回家里来吃 。孩子三嘴两嘴三分窝头就进去了,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大人手里舍不得下咽的窝头,大人只有掰下一块递给孩子。

  当年人们的饭量都特别大,小伙子一顿吃四、五个窝头是正常,七、八个也能吃下去。有菜汤、咸菜佐饭就是奢侈了,多数时候都是干吃窝头喝凉水。没有菜的参与,对窝头的味道体会的更清晰、更深刻,那棒子面的窝头越嚼越香,回味无穷。只是人身体的营养来源只有主食一种渠道了。
  吃不饱了,打饭就成了人们一天当中最为期盼的事情,一群光屁股的孩子,吃完早饭,就拿着“芊子”(芊,读做qian.芊子是一种用高梁楟杆编成的笸箩,当地人专门用来盛饽饽),到食堂打中午饭 ,把芊子放在地上代替人排队,每天上午,食堂门口一条用芊子排成的长长的队伍 ,成了一大景观。

  渐渐窝头没有了,改吃“淀粉”。此淀粉非彼淀粉,是用山药蔓或棒子核等为原料做成的 ,不知哪位高人借用了这美好的名字,反正不是农民,那时候的农民,还没有人知道淀粉是什么东西。做法不复杂,把原料烘干碾碎,用粗罗筛过,掺上少许棒子面做黏合剂,合成面团后还是太松散,捏不成窝头,只能两手团一团,弄成圆不圆扁不扁黑不溜秋 的东西,上锅蒸熟即可。这东西吃在嘴里满嘴是渣,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难以下咽。几种淀粉中,山药蔓做的还略微好吃一些,除了中药味以外,竟略有一丝甜味。每顿饭两个淀粉团,搭配两个熘山药,山药成了佐饭的菜,吃一口淀粉,再吃一口山药送下去。讲究一些的人家,把淀粉团打回家以后,搓碎,上锅烙干,这样吃起来中药味略淡一些,还有酥脆的感觉。

  挨饿的滋味最不好受“吃”成了人们生活中唯一追求的目标,凡是能入嘴的东西,都往嘴里塞。一开春,耕地翻出上年落下的山药,虽然一冻一化已经变了质,味道苦,颜色黑,但擦擦土就吃进嘴里。野菜长出来了,孩子们整天拿着口袋在地里转悠,寻觅簇簇柳、面条棵、青椒菜,野菜不能生吃(苣苣菜又叫苦菜,可以生吃,但不能代替主食),要拿回家里,用开水煮熟,放些盐,就是一顿美食。秋天,地里可吃的东西太丰富了,生山药、生棒子、生北瓜、生西葫芦、生茄子、生萝卜等等等等,其中,生山药、生茄子最为好吃,后来能吃饱了,偶尔还弄两个尝尝鲜,生茄子就大葱,是难得的佳肴。秋天的庄稼地,是饥饿人群的天堂。煞秋毕后,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一群妇女在场院打棒子,抓起一把生棒子粒捂在嘴里,个崩个崩地嚼。冬天,一群孩子,用铁丝穿着白菜疙瘩(白菜的根茎)在火上烧,烧熟一层啃一层。人们逮住麻雀烧麻雀,逮住老鼠烧老鼠,这是真正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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