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道》
第42节

作者: 大热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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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20-03-07 22:37:44
  第三十四回-怎提亡国恨,世事如镜花 
  施存一见眼前这番场景,自然看出些端倪,心中猜测之事不经意脱口而出:“蜀主孟昶?!”
  一旁那蜀军立刻喝道:“大胆!我主万岁名讳岂是你能叫得?!”
  孟昶摇了摇头,叹道:“普天之下,皆是大宋土地,唯有宋帝,再无蜀主,孟昶已逝,现下只有郎中张仙,又何谈名讳,罢了,罢了。”说罢侧了侧身,打量了一番施存一的样貌,问道:“不知这位壮士如何称呼?”

  施存一也知失了礼数,便一揖到地,向众人表明了身份。孟昶知其是修真之人,又轻叹一声:“乱世生劫数,天机紊乱,故清流羽士出世救助苍生,了承负,积功德,以渡劫数。但不知朕的劫数何时才能渡过?”
  孟昶降宋后,于六月庚戌暴毙而亡,此事早已世人皆知,现下此人正在眼前,且身染重疾,施存一实在耐不住性子,随口问道:“蜀主可是遭人暗算?可知何人所为?”
  这一问,拨动了孟昶心弦,于是孟昶将降宋之后所遇之事,娓娓道来。元月中,王全斌于成都会仙桥受孟昶降表。孟昶及家眷均被解往汴梁,至汴梁后,孟昶素服待罪阙下。艺祖并未降罪,于六月甲辰诏以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封秦国公,又赐居新宅,其他眷属子弟也多有封赏。是日,艺祖诏孟昶入宫夜宴,艺祖以卮酒赐之,并谕令开怀畅饮,直至夜半,孟昶欲谢恩归去,艺祖方才遣散身旁众人,将孟昶唤至身前,问道:“朕曾听闻,令堂李妃曾染重疾,屡更太医不效,保元自制方饵进之,可有此事?”。

  孟昶连忙回道:“微臣不才,略通岐黄。”
  艺祖笑道:“保元过谦,修《重广英公本草》二十卷,勘‘十八反’之源,而今天下医者用药配伍禁忌皆循此道,怎可言‘略通。’”
  孟昶深施一礼,“陛下过誉,微臣实不敢当。”
  艺祖一把揽住孟昶腕子,低声问道:“依保元之见,朕待你如何?”
  “有再生之恩德。”
  “既是如此,保元可愿替朕分忧?”
  “微臣愿竭尽绵薄之力,以报皇恩。”
  “如是甚好,朕现有一事托付于你。朕依《内经》,于庙堂之外另设‘灵枢’、‘素问’二司,取阴阳调和之理,震慑天下绿林,不使其有不臣之心,并制‘龙璜’、‘凤佩’各一枚,以做信物之用。”说罢,从腰间取下一枚玉璜,“此物便是龙璜,朕欲命你执掌素问一司,纳天下能医者。”
  孟昶听罢,连忙退出两步,跪倒在地:“微臣何德何能,岂敢佩这龙璜。”
  艺祖见孟昶这般行状,思忖片刻,哈哈大笑起来:“是朕唐突了,保元休要担忧,朕若欲加害于你,还需等到这般时日,朕所以属意于你,一则你虽躬亲国政,但以七宝饰溺器,又好打球走马,时有朝臣劝谏,无甚自在,依朕之见,若再许你一国之君,也不似现在这般如意。二则此物既为‘龙璜’,便不能物色寻常人物委之,思来想去,唯有保元。”
  艺祖所言,虽有揶揄之意,但也句句在理,孟昶只得苦笑自嘲:“陛下所言极是,微臣只知‘欹枕钗横云鬓乱’,蜀中三十载,千里江山无限,不如枕边一言。”
  艺祖微微点头,“如此说来,保元可是答应朕了?”
  “微臣愿效犬马之劳。”
  “朕已命得力之人遍寻天下能医者,七日之后便是辛亥,正是保元走马上任之时。”

  孟昶被艺祖委以重任,回到府中,半喜半忧,心中颇为忐忑,便命人上街寻个有敦品的方士前来卜上一卦。家丁去不多时,便领了个方士回来,也是这汴梁城中有些名望的。
  那方士一见孟昶,倒头便拜,三拜九叩之后,口称:“助教李世兴,见过大官人。”孟昶见此人行此大礼,连忙问道:“先生为何行此大礼,实不敢受。快快请起。”
  “助教谢过大官人,适才近来之时,助教见大官人背后紫气升腾,便知定是九五之尊,故不敢失了礼数。”
  孟昶来汴京不过数日,城中没有几人知晓他居住在此,这位方士进得门来便一语中的,似是有些能耐。孟昶此时心中便多了几分敬意,开言道:“先生莫要声张,本公今日有事困扰,有缘得遇先生,还望先生不吝赐教才是。”。

  “助教定当知无不言。大官人不必多言,先请赐掌一观。”
  孟昶将左手伸了过去,那方士左手托住孟昶手背,右手伸出一指在孟昶掌纹之间游走,又掐指默念了一阵,问道:“可是有贵人赐了大官人什么物件?”
  孟昶一惊,“正是!”
  “大官人不知此物是福是祸,故此才请助教前来?”
  “先生真乃神人,此物只是不便拿来与先生观瞧,还请先生见谅。”
  “大官人哪里话,助教不妨直言,六日之后,此事定然一了百了,大官人无需多虑,但若逃过此劫,还需一物。”
  孟昶便知方士话中另有玄机,转身命人前去准备银两,然后说道:“请先生为本公解忧。”
  方士解下身上包袱,取出砚台、朱砂、毛笔,又摘下腰间的葫芦,倒了些清酒在砚台之内,开始研磨朱砂,待研磨完毕再用毛笔蘸好朱砂,说道:“还请大官人赐左掌来。”

  不多时,那方士便在孟昶左掌之上画好一道符,然后将家什收好,起身行了一礼,“这几日大官人好生休息便是,六日之后定见分晓。助教告辞!”
  孟昶起身相送,将家丁捧来的两锭银子亲自送到方士手中,“那便不多留先生了,承先生吉言,此番心意,先生暂且收下,待事情应验,本公定当亲自登门谢过先生。”
  方士收好银子,又行了一礼,“大官人万勿多礼,请留步。”
  送走那方士,孟昶顿觉开朗,命家丁前去布置酒肉,欲与花蕊夫人小酌几杯,也好不辜负这汴京的繁华夜色。
  孟昶终日在汴梁城内宴宴赏玩,如是过了五日,到庚戌这日,清晨起来,孟昶只觉左手痛痒难忍,仔细看去,只见内关处隐约有一道黑线直通上臂,孟昶连忙将中衣褪下,原来这黑线已然来至左胸,孟昶大惊失色,正欲命人寻大夫前来,这“来”字刚一出口,只觉胸中一阵燥热,便闻道血腥之气,原是鲜血顺着鼻孔流出,孟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待孟昶醒来之时,已然卧于榻上,一旁花蕊夫人正在服侍。孟昶只觉胸中似有异物梗阻,既无痰嗽,又无嗳气,好生难受,便轻声问道:“可请大夫过来诊过脉了?”
  花蕊夫人点了点头,“请了几位大夫前来诊治,皆不知是何症候,只道是中了毒,妾身曾听人言,底野迦可除万毒,正巧随身带得一丸,适才喂夫君服下,果然有效,只是夫君已然毒发全身,这一丸底野迦虽可保命,却不能治愈。但不知夫君是因何中的此毒?”
  孟昶踌躇半晌,也想不出个究竟,又仔细查验了一番左手,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命身边家丁:“速速去寻那方士李世兴来!”
  去不多时,家丁回来禀报,说那李世兴四日前便已离开汴梁,不知所踪。
  孟昶听罢,叹了口气,“罢了,为今之计,只得有劳娘子前去将此事禀明官家。”
  其实孟昶与花蕊夫人早已心知肚明,那日孟昶携夫人入谒之时,艺祖格外留神,只惹得花蕊夫人红云上颊,本就明眸皓齿,玉骨姗姗,略施娇羞之态,便更加千柔百媚,试问天下间哪个男人能不为之所动。孟昶并非昏庸之辈,一眼便看出二人心思,只可惜寄人篱下,哪里敢有造次。此番性命危在旦夕,只得出此下策,成全二人,保全性命,于是心下一横,道:“娘子速去,万勿推辞才好,保元定会感念娘子救命之恩。”

  花蕊夫人听出孟昶弦外之音,于是半推半就,流了几滴离别泪,便前去宫内谒见艺祖了。
  艺祖得知花蕊夫人前来谒见,自然欢喜,待听过花蕊夫人所奏之事,又愁眉不展起来,毕竟此时南唐未平,南汉未定,吴越未归,若此时孟昶暴毙,哪个还敢归顺大宋。可怎奈佳人如斯,倾国倾城,艺祖又怎见得如此梨花带雨之态,于是左右权衡,定下一计。
  “夫人休要惊慌,我朝初定,此时有人谋害保元,定是有叵测人图谋未降藩镇,动摇我朝根基。朕有一策,可佑保元性命。你且回去,放出消息,便说保元突发重疾,暴毙而亡,朕自会辍朝五日,素服发丧,追封保元楚王。此举一来掩人耳目,二来可命人暗自护送保元回归蜀地,届时天下名医尽由保元调遣,又岂有不愈之理。只是.”艺祖说道此处略做停顿,看了看下边跪着的花蕊夫人,“只是委屈夫人需留在汴梁城中,才可不致人揣度。还望夫人对保元据实以告,切莫因小失大。”

  这一句“因小失大”倒也将艺祖心意道了个明明白白,花蕊夫人又怎会不知其中深意,于是从新折腰下拜,“妾身自会据实相告,陛下安心便是。”这一拜,艺祖也看明其中奥妙,自然心酣意畅,心中暗自思忖“此番因祸得福,还要拜这叵测人所赐,待查明此事背后主使,朕便赏他个全尸。”
  花蕊夫人回到府上,将艺祖所言字字不差,讲与孟昶,孟昶听罢苦笑一下,“全凭官家和娘子安排便是。若能回归蜀地终老,也是幸事一件。”
  正所谓,惟蜀之门,作固作镇。是日剑阁,壁立千仞。穷地之险,极路之峻。世浊则逆,道清斯顺。施存一听了孟昶这一番话,不免慨叹,果然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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