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她又带着钱去了医院。
　　张德海已经被齐三炮提点过，有心为难，却也不敢太过，不情不愿的帮弟兄们办了出院手续。
　　吴晓燕这些事情做的隐蔽，陈一飞还是敏锐察觉到了她这几天的变化。

　　打开保险柜，发现少了一个房产本的时候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气郁难免，可等看到妻子回来后，身上那股久违的轻松状态，陈一飞没把事情挑破，饭间也一如往常。
　　他等，等她主动跟自己坦诚。
　　但直到妻子先一步睡着，陈一飞也没能等到她说任何关于房产本的事情。
　　周青在拘留室里具体呆了几天懒得去算，他有坐牢的思想准备。以后时间还久，算起来太累。
　　正要准备休息，两个丨警丨察走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左右押着他往外走。
　　开庭了？
　　未免太快了点，时间对不上。
　　被带到那间熟悉的审讯室后，两个丨警丨察打开了他手铐，把人给推进去，咣当关上了门。
　　审讯室里杜绣坐在正位，手指间一个笔杆飞速旋转。
　　闻声抬头，看着差不多瘦了一圈的周青：“坐！”
　　这人看上去颇为憔悴，眼神却没有任何变化。这种过人的心理素质，杜绣很是欣赏。
　　周青视线落在了杜绣身上：“还要审讯？”
　　杜绣瞪了他一眼：“你肯配合吗？”
　　周青不多看她发怒之时无意流露出的那种说不清楚的韵味，只感觉再看下去，他会在她面前更加弱势。

　　自卑，每一次面对她的时候，周青心里都会控制不住的升起一种他最讨厌的情绪。
　　正直不缺圆滑，有原则又懂变通。
　　相貌，气质，修养……
　　这种个人的素养，非良好的家风而熏陶不出来，杜绣也应该是在一个很和睦的家庭里长大的。
　　“我这几天查了你一些资料。”

　　杜绣神情淡淡，口气如常。
　　周青熟悉了开场白，抵触了那么久也早就养成习惯。闻声低头垂目，陷入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中。
　　杜绣拿笔丢了出去，落在了周青脑袋上。
　　周青挑眉怒道：“你干嘛！”
　　“算起来咱们也认识挺久了，应该算是普通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
　　周青以为她又要套话，硬邦邦回应。
　　杜绣不怒反乐：“成，我巴结你行了吧。”
　　周青狐疑：“你搞什么鬼？”

　　这女人不对劲，非奸即诈。
　　审讯一般都要两个人在，平时她也没单独召见过自己，更何况她口气也不像是审讯。
　　“有人保释你，等会你可以离开丨警丨察局。”杜绣不再卖关子，直言说。
　　周青愣了下，以为听错了：“保释？谁保释我。”
　　“这个你等会就知道，让你过来是想告诫你几句。以后别仗着自己有点身手，就做事不讲后果。不是每一次运气都能那么好。”
　　顾不上去想保释自己的人是谁，周青下意识反驳：“不讲后果的人是张德海！”
　　“懒得跟你抬杠，过来跟我办下手续！”
　　周青刚要跟着走出去，就见杜绣回过头来：“还有一点，你学历也还可以吧，找份正经工作难不难？想什么呢，去KTV做公关……”

　　“你什么意思？”
　　“我组织过几次扫黄行动，所抓的人中大约有三分之二的人身份就是所谓的公关。我可不希望再跟你打照面的时候，会是在酒店的床上。”
　　周青回应道：“丨警丨察局重案组的专员，不去办杀人抢劫的大案子，竟然去酒店扫黄，还真是挺敬业的。”
　　“重案组怎么不能扫黄了？你知不知道很多违法活动都存在于酒店中，扫黄只是顺带清扫的任务……”
　　杜绣解释了一半，旋即感觉没必要跟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废话，也就闭嘴。
　　办过手续，跟周青一起出了警局。
　　警局门口不远处，一辆白色奥迪正停在路上。
　　周青也是看到了这辆车子后才知道了保释自己的人是谁。
　　吴晓燕，除了她似乎也没人肯为自己的事情尽心尽力。
　　眼睛有些不适应外面亮度，模糊中看到吴晓燕跑了过来。
　　“青子！”
　　吴晓燕拉住了周青手臂，上下打量着。
　　这才多少天没见，他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手指上纱布还没来得及拆开。

　　心里泛酸，吴晓燕内疚道：“都是我没用，让你在里面受委屈了……”
　　杜绣也在看着吴晓燕，看着看着，有些怪异起来。
　　他见过周青的父亲周彦龙，怎么都难以把眼前这个穿着得体气质高贵的女人和苍老的周彦龙联系起来。
　　说了半天，吴晓燕总算是冷静下来：“青子，还没吃饭吧，等会我带你去饭店，这么瘦，得好好补补……”
　　周青呆看着脸上密布关心的吴晓燕：“谢谢了，不过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摆脱了吴晓燕，不顾她在后喊自己，快步离开。
　　太不适应这种忽如其来的关心，转身瞬间，眼眶中潮湿密布。
　　可能是在丨警丨察局里面呆了太久，也可能太久呆在压抑不见阳光的环境之中。周青的情绪在吴晓燕絮絮叨叨中彻底爆开，他怕再多呆一秒，就会失态。
　　“青子！”
　　吴晓燕失落在后追赶，毕竟没周青脚步快，追了一会，就看不到了人影。
　　周青转了个弯，靠着墙壁呆立不动。眼泪潮水一样突兀涌来，怎么都止不住。
　　没人知道他在丨警丨察局是怎么熬过来的，一个阴森而看不到希望的场所，周青每每想过要在里面度过数年，甚至是十年，都会有种了无生趣的绝望。

　　他想有人可以帮忙把他弄出去，可是任何人都在嘴上表达着歉意，无济于事。
　　他又不想让别人为了他的事情到处奔走为难，徒劳无功。
　　吴晓燕的到来，就像是点破了他心里那圈膨胀起来复杂，装着的所有情绪散开，迅速占据了他的全身心。
　　几分钟时间，周青用手抹了下眼角，打开了关机好些天的手机。

　　无数个未接电话，王冲的，KTV同事的，安清华的，柳思思的……
　　他没有时间一一回复客套，群发了一条短信告知自己从丨警丨察局出来的事情后，重新关机。
　　回到金鼎公寓的时候，房东唐艳不知道什么时间回来了。
　　两个加起来没聊超过二十句话的人，对视一眼，彼此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周青躲进了浴室，洗澡，换了身衣服才一身轻松的走了出来。
　　“好些天没见你了！”
　　唐艳在看电视，回头招呼了一句。
　　周青自然不可能跟他说自己在丨警丨察局的事，只说工作忙，便换好衣服出了门。
　　只有被关的久了，才能体会到自由的珍贵之处。
　　刘俊伟的电话重新打了过来：“周青，没想到啊，你背后还有能够到齐三炮的关系。早知道这样，我也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

　　“刘哥，我听不懂。”
　　“你小子还装，金总说有人去找了齐三炮，然后你才能被放出来。”
　　周青凝神，有人去找齐三炮？
　　他就说无缘无故的，吴晓燕为什么忽然有能力保释他。现在看来，去找齐三炮的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了。
　　念及此，再也没心情和刘俊伟叙旧，答应他晚上一起吃饭后。找借口挂断，接着打给吴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