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的温柔盛世——闲话『清平乐』背后的真实历史》
第17节

作者: 晴雯撕扇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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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之后,也就是庆历六年(1046年),张尧佐被外放出京,担任权陕西转运使。虽然有台谏言官弹劾他才不配位,全靠外戚的背景上位(“由宫掖以进,恐上累圣德”),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一直咬住他不放。毕竟在当时的环境下做官,谁没挨过台谏言官的炮轰呢?!
  转眼又是两年过去,到了庆历八年(1048年)四月,张尧佐被召回京城,出任兵部郎中、权知开封府。台谏言官又开炮了,说张尧佐靠小侄女温成的关系屡获升迁,提拔得太快,有损公平之道(“非所以公天下”)。对此,宋仁宗通过冷处理的方式,留中不报,根本不搭这个茬,顺利地“蒙混”过了关。
  半年多以后(同年十二月),温成被册封为贵妃,在后宫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小侄女显赫一时,当然没忘记让堂伯张尧佐也跟着水涨船高。翻过年头之后,距离上一次提拔尚且不足一年,张尧佐又被擢升为权三司使。隔了半年,相当于代理的“权”字也被拿掉了,正式掌管大宋王朝的钱袋子,一时权倾朝野。
  宋仁宗原本以为,过去擢升张尧佐都比较顺利,这一回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但他哪里想到,伴随着这道任命的下达,先前还表现得不温不火的台谏言官,顿时就炸开了锅。
  皇祐元年(1049年)九月,宋仁宗刚把张尧佐头上的“权”字拿掉,一位名叫陈旭的台谏言官(时任监察御史)便上疏提出了异议。陈旭反对的理由,跟先前零零星星的质疑类似,无非讲了两点:一是张尧佐才不配位,没有金刚钻,也独揽瓷器活;二是他毕竟有外戚的背景,甭管有没有能力,放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上,都是极为不妥的。

  根据以往的成功经验,宋仁宗相信时间是最好的消融剂,所以依旧采取冷处理的办法,将奏疏留中不报,没有搭陈旭的腔。
  日期:2020-05-23 19:56:56
  过了大半年,转眼到了第二年的六月,宋仁宗差不多都忘了这茬,但台谏言官一直惦记着张尧佐。眼看上面没什么动静,台谏言官再度开火,对准张尧佐也顺带捎上宋仁宗,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炮轰。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带头上疏的台谏言官,除了陈旭、吴奎两位右司谏之外,还有后来成为大宋王朝一张耀眼“名片”的“文曲星”——包拯包青天,时任谏院的主官(知谏院)。
  包拯(999年—1062年),字希仁,庐州合肥(今安徽肥东)人。金圣叹批评本《水浒传》说太白金星下界,化作老叟跟哭闹不止的小皇子讲了八个字:“文有文曲,武有武曲”,“武曲”指的是狄青,“文曲”指的就是这位包拯。
  天圣五年(1027年),不到而立之年的包拯便进士及第,但为了侍奉双亲,索性辞官回乡去了。一直等到双亲离世、守丧期满,包拯才重出江湖,于景祐四年(1037年)赴京听选,获授天长(今安徽天长)知县。
  为了尽孝,包拯耽误了十年的仕途,不少同年的进士已经官居高位,但他孝道的名声深得宋仁宗的赏识,刚出山便驶入了超车道。这些年来,包拯从知县起步,做过端州(今广东肇庆)知府,于庆历三年(1043年)入京,先后担任监察御史、三司户部判官。庆历六年(1046年),包拯外放出京,历任京东、陕西、河北三路转运使,两年后复召入京,出任三司户部副使。皇祐二年(1050年),包拯升任天章阁待制、知谏院。

  经过知县、知州、转运使司、三司户部、台谏多个岗位的历练,包拯的心里很清楚,让这个才不配位、又有外戚背景的张尧佐掌管朝廷的钱袋子,风险实在太高了,谁也保不齐将来会让偌大的王朝陷入怎样的窘境。
  事不宜迟,为了能让宋仁宗认清形势、回心转意,包拯、陈旭、吴奎等一批台谏言官决定另辟蹊径,从“天人感应”开始掰扯。在他们看来,这些年“群小之道盛”,所以老天爷不太高兴,以致灾害不绝,“水坏城郭,地复震动,大河决溢,沈溺者众”。谁是“群小”呢?“亿兆之众”有目共睹,就是这个张尧佐,实在太不是东西了!凭借外戚的身份官居高位、显赫一时,结果“是非倒置,职业都忘”,不仅不能尽忠职守,反倒肆意盘剥、胡作非为,岂能不惹得天怒人怨?!

  包拯意犹未尽,独自又上了一道奏疏继续掰扯。他跟宋仁宗讲,三司使掌管“天下财用”,是极其关重的专业型岗位,万万马虎不得,理应“精加选擢,委任能臣,免致将来败事”。就拿太宗、真宗两朝来说吧,即便那个时候“帑廪丰盈、用度充足”,朝廷用人依然是慎之又慎,像陈恕、魏羽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能臣良吏。现如今,朝廷的财用捉襟见肘,“上下窘迫如是”,您竟然还把张尧佐放在这个位置上,岂不是雪上加霜?!让这样的人“久居是职”,其结果可想而知,必然是“公私困敝,中外危惧”,“失天下之望,误天下之事”!圣上您爱屋及乌,原本无可厚非,但做任何事情都要讲究一个度,您倒是赏痛快了,却置社稷安危于何种境地呢?!

  日期:2020-05-24 13:08:10
  包拯的这一番激愤之语言犹在耳,先前认为册封贵妃“置亦无害”的何郯,在离开京城的前夕,也向宋仁宗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忧虑。
  这里多说一句,何郯要走,并不是因为揪住杨怀敏不放,遭到宋仁宗的报复。他是为了照顾自己年迈的老母,自请外放回四川老家任职的。宋仁宗感念其尽孝之心,欣然同意,安排他出任汉州(今四川广汉)知州。
  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何郯还是想再尽一份台谏言官的责任。或许正是因为身份不一样了,比起包拯的义愤填膺,何郯的言辞明显要和缓恳切许多。他跟宋仁宗讲,张尧佐在官场历练了多年,确实没有出现过大的差错,但最近这五六年以来,对他的擢升确实过于频繁、迅猛了,台谏言官们有意见,完全可以理解。现如今,张尧佐官居三司使,地位仅次于两府的主官,将来往上再走一步,入宰执或者掌枢密,并不是没有可能。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以想象,“言事之臣必以死争”,圣上您岂不是要陷入两难的境地?!要么罢黜言官、执意擢升张尧佐,要么采纳台谏之言,将张尧佐打回原型,前者有损圣德,后者有失恩宠,您该如何决断?!与其如此,倒不如参照安置国舅爷李用和的办法,“富贵尧佐而不假之以权”,既能给足张贵妃、张尧佐的面子,也能让台谏言官无话可说。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何郯的分析入情入理,更是肺腑之言,同时也让我们预感到,如果张尧佐真的借助三司使这块跳板入主两府,做宰执也好、掌枢密也罢,势必会引发一场剧烈的政坛大地震。何郯有这样的担忧,是不是过虑了呢?这倒未必!事实上,朝野内外当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宋仁宗打算借着一场祭祀的由头广布恩泽,让“百官皆迁官”。张尧佐也是百官之一,再往上擢升的话,岂不是真的入主两府了吗?还有传闻说,张尧佐知道参知政事的位置有空缺,已经显得迫不及待了。(“参知政事阙员,尧佐朝暮待命”)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已经有台谏言官觉察出了异样,高度警觉起来。时任侍御史的彭思永打算先发制人,联合一些言官共同上疏,趁早打消宋仁宗的念头。其他的言官则认为,这毕竟只是传闻,虽说台谏也可以风闻言事,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等接到正式的诏令之后,再力谏不迟。
  彭思永觉得这事儿不能傻等,于是独自上疏,坚决反对擢升张尧佐、王守忠之流,认为“外戚秉政、宦官用事,皆非宗社之福”。宋仁宗接到奏疏之后,不禁龙颜震怒:你说的这些个小道消息,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轻信谣言批皇帝,你脑子没毛病吧?!
  结果呢,彭思永因为弹奏不实,被罢免了侍御史之职。宋仁宗原本打算追查传闻的来源,不抓上一批誓不罢休,多亏右司谏吴奎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认为穷追不舍的话,以后谁还敢讲话啊,无异于“自蔽耳目”,方才平息了宋仁宗的怒火。
  话说回来,无论宋仁宗是真的无辜挨顿批,还是欲盖弥彰地玩掩饰,包拯、何郯、陈旭、吴奎、彭思永这些台谏言官的鲜明态度,都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在重用外戚张尧佐的问题上,自己确实已经触犯众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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