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的温柔盛世——闲话『清平乐』背后的真实历史》
第24节

作者: 晴雯撕扇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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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20-06-04 20:31:11
  回头继续说精神不时错乱的宋仁宗,他显然已经无法正常处理朝政,一时间流言四起、暗流涌动。为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尤其是宋仁宗宾天),以宰相文彦博为首的两府官员提出了“留宿禁中”的非常举措。但是,外臣在禁中留宿,既没有先例,也不合规矩,先前立下军令状的史志聪就提出异议说:“故事两府无留宿殿中者。”文彦博白了他一眼,怒斥道: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跟我掰扯什么故事?!

  骂归骂,两府官员想在禁中留宿,确实是一桩比较麻烦的事情,于国于史都不好交代。商量来商量去,文彦博跟富弼(次相)琢磨出了一个变通的办法:在大庆殿“昼夜焚香”,为宋仁宗“设醮祈福”,并“设幄宿于殿之西庑”,由两府官员轮流值守。
  根据《画墁录》的记载,宋仁宗此次突发疾病,还导致精神一度错乱,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效。多亏召来一位民间的医生,大胆采用脑后针灸的方式进行诊治。一针扎下去之后,原本昏迷不醒的宋仁宗逐渐醒转过来,开口便说:“好惺惺。”从此,这个位于脑后的穴位便得名为“惺惺穴”,也有人说其实就是风府穴。
  无论传闻是真是假,宋仁宗在初九日这一天,病情确实有所好转,还到崇政殿召见群臣,安定众人之心。次日(初十日),两府官员想到禁中的寝殿探视一下,史志聪显得有些为难,不愿意放他们进去。
  平心而论,史志聪虽说是职责所系,倒确实是个榆木脑袋,难怪这些天挨了好几回批。这次出面骂他的是富弼,质问他“宰相安可一日不见天子”。史志聪不敢违拗,两府官员自此可以前往福宁殿奏事,两制官员(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和近臣每天要到东门问候起居,其他官员则每五天来一回。
  接下来几天,宋仁宗的神志逐渐清醒(“神思寖清宁”),但身子骨依然虚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拱默不言”),听辅臣奏事,同意就点点头,不同意就摇摇头,仅此而已。直到二月下旬,宋仁宗的精神和身体才基本恢复正常,开始到延和殿处理朝政。至三月下旬,朝廷终于发布了“圣体康复”的“官宣”,并由宰相领衔,告谢天地、社稷、宗庙、寺观诸祠。
  日期:2020-06-05 12:50:11
  尽管宋仁宗已经痊愈,但经过这样一场大病,身子骨势必大不如前。就拿坐朝听政来说吧,过去是每日一朝,但宋仁宗实在难以坚持,下诏改为一日坐前殿、一日坐后殿,少走一点算一点。到了六月,宋仁宗又以天气炎热为由,从每日一朝改成了隔日一朝,等过了伏天再恢复。即便勉强出来坐朝听政,宋仁宗的表现也不尽如人意,依然是能动脑袋就不动嘴。
  眼瞅着宋仁宗的身体衰弱不堪,有不少大臣认为,立嗣的问题是时候提上议事日程了。根据史书的记载,在宋仁宗染病期间,“不能视朝,中外忧恐”,文彦博、富弼等人为防不测,曾经提出过立宗室之子为皇嗣的动议。宋仁宗偶尔清醒的时候,或许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对此表示赞同。尽管这件事初步议定,但尚未来得及启动一系列的流程,宋仁宗的病就痊愈了,故而搁置不行。
  等到至和三年(1056年)五月,时任起居舍人、知谏院的范镇冒着不可预知的政治风险,斗胆进呈了一封奏疏,迅速“炒热”了立嗣的话题。
  为什么说他这是在冒险呢?显而易见,立嗣的话题确实非常敏感。第一,宋仁宗尚且健在,虽说大病初愈之后龙体依然衰弱,但也不至于行将就木吧,你这么急不可耐地要求立嗣,不是咒人家吗?!第二,也是最关键的,宋仁宗膝下没有皇子,如果这时候立嗣,只能选择宗室之子。同姓一个赵,却是两家人,宋仁宗的灵魂深处,并不愿意接受皇权落入旁门的结果。

  在宋仁宗病愈之后捅这样的马蜂窝,范镇似乎也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当时,宰相文彦博不知道他上疏所言何事,又不方便直接去问,毕竟人家是台谏言官,万一上的是一道弹劾宰相的奏疏,岂不是很尴尬?于是,文彦博委托一位名叫蔡挺的同僚去打听。范镇做事光明磊落,对蔡挺直言相告,结果把蔡挺吓了一跳。冷静下来之后,蔡挺未免感到有些疑惑,问他为什么没有事先跟宰执通一下气,毕竟人多力量大嘛。范镇义正词严地回答说:我范镇身为言官,理应知无不言,但这毕竟是“作死”的事情,如果宰执心存忌惮、不肯附议,难道要我半途而废吗?!

  话说得很硬,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范镇作为谏院的主官,并非初入官场的“愣头青”,给宋仁宗提立嗣的动议,还是比较讲究策略的。
  为了引出立嗣的话题,范镇先是给宋仁宗扣上一顶“心忧社稷”的高帽子。范镇煞有介事地回忆说,自己二月份出使契丹,在路过河北的时候,听当地人纷纷传言,说圣上在病重期间时常念叨这样一句话:“我惟宗庙社稷计,以忧劳而成此疾。”范镇据此自行“脑补”,认为圣上说这句话的根源,正是担忧皇嗣未立,宗庙社稷的未来不可预知。现如今,托苍天的洪福,圣上龙体康健,更应该“推向者之言而终行之”。

  做完这些铺垫之后,范镇给宋仁宗指了一条明路,叫做“真宗故事”。什么“故事”呢?咱们在前面说过,宋真宗也是子嗣稀缺的命,在六子赵受益(也就是宋仁宗)出生之前,五名皇子都不幸夭折。特别是在咸平六年(1003年),当时硕果仅存的次子赵祐早夭,或许是对未来降生新皇子的可能性失去了信心,宋真宗便将侄子赵允让(雍王赵元第三子)接入禁中抚养。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如果后来没有宋仁宗的话,应该就是这个赵允让继承皇位了。

  特意提及“真宗故事”,范镇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当年决定收养赵允让的时候,宋真宗才36岁,正是如日中天的年纪,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都知道搞一个“备胎”,以求万全。  已经47岁了,难道不应该早做打算、以备不时之需吗?!
  日期:2020-06-05 19:47:54
  范镇上疏提议立嗣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一批台谏言官—包括御史中丞张昇、殿中侍御史赵挼鹊龋踔粱褂惺比瓮ㄅ胁⒅莸乃韭砉猓挤追赘揭榻裕善垭沟馗稳首谀钸叮毫⑺谩⒘⑺谩⒘⑺茫匾氖虑樗等槎疾幌佣啵�
  转眼到六月底,范镇倡议立嗣的奏疏又来了。与先前基于“宗庙社稷”讨论,他这一次摆出的主要理由是天灾异象。实事求是地说,这一年的天灾异象真不少,范镇并不缺乏佐证立嗣必要性的素材。
  按时间顺序来说吧:从除夕之夜算起,一场“至压宫架折”的大雪袭来,“倒楣”的日子就没怎么断过。大年初一,宋仁宗突发风疾而昏厥,并开始犯各种魔怔,折腾了两个多月才算基本消停。四月初一,黄河在澶州(今河南濮阳)境内的六塔河一段发生大决堤,史载“溺兵夫、漂刍藁不可胜计”,损失异常惨重。进入五月,有两颗流星“相继西流”,紧接着各地淫雨不止,爆发了更大面积的洪灾,河东、河北、京东西、陕西、湖北、两川皆有关于水灾的奏报,“日有十数”,京师汴梁也未能幸免,“社稷坛壝辄坏,平原出水,冲折都门”,“人畜死者,不知其数”,连宰相都亲自赶往大堤坐镇,城内“纍纍老幼,狼籍於天街之中”,城外的坟地也被大水冲毁,“棺椁浮出,骸骨飘流”,简直是惨不忍睹。

  六月二十九日,因为“天人感应”而倍受压力的宋仁宗下达了一道诏书,将淫雨成灾、决堤为患归咎于自己为君不德、“天意所谴”,故而让朝堂内外畅所欲言,纵论“时政阙失,毋有所讳”。于是乎,范镇这封借天灾异象而倡议立嗣的奏疏就递上来了。
  范镇认为,上天发出这样频繁而严厉的警告,归根结底就在于:“陛下即位以来虚副贰之位三十五年矣”!(“副贰”代指皇嗣储君)既然您已经意识到了“天意所谴”的问题,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紧接着,翰林学士欧阳修也上了一道奏疏,借天灾异象大谈立嗣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他认为,众臣之所以积极倡议立嗣,并非故意跟宋仁宗过不去,让这位膝下无嗣的当朝天下难堪,恰恰相反,正是为了“绝臣下之邪谋”,以“安人主”,说到底都是在为宋仁宗着想的“爱君之计”啊,圣上怎么能“疑而不从”呢?!
  时任知制诰的吴奎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认为“社稷必有奉,宗庙必有主”,一直不立皇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除了这一系列的老生常谈之外,吴奎还说了一句大实话:圣上您“春秋犹盛”,等将来新的皇子降生,再把收养的宗室之子送出宫去,又有何不可?!—宋真宗当年确实就是这样做的,也算是“真宗故事”的一部分吧。
  同样是提议立嗣,时任殿中侍御史的吕景初说得稍微委婉和隐晦一些。他以历朝皇室封王就藩为例,认为选择贤明的宗室之子,“问安侍膳于宫中”也好,坐镇一方也罢,都能让“天下有所系望”,从而安定人心、稳固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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