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舞者——南宋初年的那些事》
第44节

作者: 赵宋布衣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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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粘罕是一个极度自负的枭雄,手握金国大权的他,决不甘心自己的计划就此夭折。于是,在建炎元年末至建炎二年初,金军第三次大举南下。东京留守宗泽独守中原,浴血奋战,保住了东京。完颜粘罕虽然取得了很大战果,但被宗泽牵制在北方,对扬州的赵构未能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也并未达到预期的作战目的。

  很明显,完颜粘罕又一次“失败”了。
  大约在建炎二年夏天,身在中京的宋徽宗赵佶听到了这个消息。赵佶虽然治国无方,但毕竟是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对宋金局势还是有着基本的把握的。听闻完颜粘罕“失败”的消息后,他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回国的机遇已然到来。
  在宋徽宗赵佶看来,如果张邦昌的伪楚政权能够存在下去,或者中原群雄并起而争夺帝位,那么他就只有以囚徒的身份老死金国了;但如果赵构能顺利登位,重建赵宋政权,重新组织起军事力量,挡住南下的金军,那他就有回去的希望。
  如今,完颜粘罕侵宋“失败”,宋徽宗赵佶喜形于色,他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了跟完颜粘罕谈判的筹码了。
  赵佶写了一封信,准备将这封信递交给完颜粘罕。但信写完之后,赵佶却又隐隐觉得不妥,生怕自己文笔不好,有什么事情遗漏了。于是,他将驸马都尉蔡鞗叫来,让蔡鞗把这封信转交给秦桧,把文字润色一下,再递交给完颜粘罕。

  当时,秦桧正好也在中京。在蔡鞗眼里,秦桧是一个为保赵宋而奋不顾身的忠臣。他找到秦桧说明了赵佶的用意,请秦桧推敲语句,代为润色。
  秦桧看了赵佶的信,立即对之赞不绝口:“天祚我宋,宋必有主。太上皇圣虑如此,即便是子游、子夏也不能措辞于其间!我马上准备一些酒菜,明日就邀请本路都统。”蔡鞗心满意足地走了。
  当天晚上,秦桧彻夜未眠。当秦桧看到赵佶写的这封信之时,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如果能把握好这次机遇,自己即使不能回国,在金国的境况也将得到很大改善。
  不过,宋徽宗赵佶的那封信写的实在不靠谱,秦桧一看信的内容,就知道这封信是无法帮助自己的,如果直接将这封信一字不改递交给完颜粘罕,不仅赵佶回不去,还会害了自己。
  在赵佶的这封信中,他认真分析了历史上中原王朝和北方游牧民族的关系,他觉得无论是中原王朝还是北方游牧民族都无法灭掉对方,双方终究还是要走向和谈,不是中原王朝和亲,就是游牧民族称臣。
  你完颜粘罕执意要灭掉宋朝,结果以失败告终,就是很好的例子。为今之计,还不如跟宋朝和谈,让宋朝年年纳贡、岁岁来朝。
  为了增加说服力,赵佶还举了汉高祖和冒顿单于、唐太宗和突厥颉利可汗、辽太宗耶律德光和后晋出帝石重贵等好几个历史故事。
  来到金国之后,秦桧对金国的当权人物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剖析,尤其是金国权势最大的贵族完颜粘罕,秦桧更是细细揣摩完颜粘罕的个性和行事风格。

  赵佶这封信其文辞虽然恭谦,却是绵里藏针,语气其实近乎于威胁,尤其是信中所举汉唐的例子更是不合适,无疑会让完颜粘罕联想起汉、唐对匈奴、突厥的策略。
  西汉之初,中原政权虽然对匈奴低头,为缓和关系而用和亲之策,但经历了文、景之治,从汉武帝时起,就对匈奴发动了反击,其规模之大、时间之久为历史上有未有。
  唐太宗在形势不利时,曾经对突厥称臣,但国势强盛之后,李靖、李世勣等大将就生擒了颉利可汗,让他在顺天楼下哭谢大唐天子不杀之恩。
  可以想见,完颜粘罕看到赵佶这封貌似谦恭实则略带威胁的信,肯定会勃然大怒。
  在秦桧看来,完颜粘罕是一个凶狠残忍而又自视甚高的枭雄,对于赵佶这个治国无方而又沦为阶下囚的亡国之君,充满了鄙视和不屑,如果想用威胁的方式让他接受意见,只会适得其反,不但吓不住他,还肯定会将他激怒。
  到时候,不仅目的达不到,自己这个送信的人还有不测之祸。
  这一切当然难不倒秦桧,毕竟是科举出身,秦桧文笔出众,三下五除二,就把赵佶的信改得面目全非。虽然依旧是建议大金和宋朝议和,让宋朝年年纳贡、岁岁来朝,但语气之谦卑,态度之卑微,实在是无人能出其右者。
  在秦桧看来,既然是求和,就不必在乎尊严,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语气谦卑点又有何妨?
  修改完毕赵佶的信后,秦桧积极奔走,终于打通关节,成功地把信送到了完颜粘罕的手中。正如秦桧猜测的那样,完颜粘罕看了信,非常满意。
  然而,尽管赵佶有足够的“诚意”,秦桧也竭尽了全力,这封信仍然没能让完颜粘罕改变对宋策略。对于完颜粘罕来说,现在就放弃彻底灭亡赵宋的计划还为时太早。

  赵佶非常失望,当然也没有触怒完颜粘罕,从这一点看,赵佶确实应该感谢秦桧。
  这件事唯一的受益者就是秦桧,据我估计,完颜粘罕应该是猜到了这封信其实是秦桧的手笔,显然,秦桧信里透出的屈服态度令完颜粘罕非常满意。事后,完颜粘罕派人送给了秦桧钱万贯、绢万匹,秦桧在金国的境遇大大好转。
  很多史家据此作出推测,此时的秦桧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投靠了金国当了汉奸。一个直接的证据就是,此事之后,金国将宋朝皇族和官员送往塞外,唯有秦桧一家留在了燕京。
  其实,这些史家太小看秦桧了。秦桧是一个有“信仰”有“底线和节操”的人,他才华横溢且自视甚高,又精通权谋之道,自诩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让他公开当汉奸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个时候的秦桧,虽然已经不忠君也不爱国了,但是还不至于沦落到当汉奸的地步,他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回到宋朝,至于回到宋朝是怎样的命运,秦桧暂时还无暇顾及。然而,一个有“信仰”的人,在心灵防线被攻破之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法预料。
  日期:2020-05-11 17:39:00

  第6节 左右天下
  靖康二年(1128年)七月,赵佶一行人从燕京起程继续北上。一路上,赵佶都闷闷不乐,回国的希望落空了。
  历经一个月的跋涉,赵佶、赵桓和后妃宫嫔、皇子皇孙、帝姬公主等1300余人于八月二十一日抵达了上京,他们被安排住在帐篷里。
  他们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一次空前的屈辱。也正是这场空前的屈辱彻底改变了秦桧,也改变了未来的历史。

  八月二十四日黎明,数千名金军突然闯进了帐篷,他们将赵宋皇族逐出帐篷,一路驱赶到金国的太庙前。二帝二后(赵佶和郑太后、赵桓和朱皇后)被带到最前面,金兵当众扯去了他们的外衣。
  这下子宋俘们开始明白过来了,金人这是要举行献俘分赏仪式。
  金人对二帝二后还算客气,只是扯去了他们的外衣,其余的皇族成员则一个个被扒光了上衣,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全都赤裸着上身。金兵让他们每人披上一块羊皮,用毡条系住他们的手,准备举行“牵羊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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