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舞者——南宋初年的那些事》
第54节

作者: 赵宋布衣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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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胜非觐见完毕之后,很快又传下来了一道赵构的御批,朱胜非位列知枢密院事之上,每日赴都堂与宰执大臣共同议事。

  在宋朝的官制中,位列知枢密院事之上的就只有宰相了。也就是说,赵构已经让朱胜非于吕颐浩、秦桧比肩而立,成为了没有宰相头衔的宰相,直接开始参与国家大事。
  赵构让朱胜非再次拜相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所有的朝廷大臣都已经看得明明白白,但让人觉得难以理解的是,皇帝为什么不干脆罢免了秦桧呢?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因为赵构始终没有放弃和金国议和,如果金国真的有心和南宋议和,那秦桧就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如何处置秦桧呢?
  赵构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做出了一个不同常规的决定。保留秦桧宰相之位的同时,将秦桧所有的党羽赶出朝廷。
  在接下来的几天之内,赵构和吕颐浩连续罢免了程瑀、江跻、吴表臣、胡世将、刘一止、张焘、楼炤等十几名官员,罪名都是与秦桧结党营私。

  秦桧苦心经营起来的“反吕势力”霎时间冰消水解,他彻底陷入了孤立,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从李纲到范宗尹,几乎都是宰相被罢之后,他们的支持者们才会一个个被清除出朝堂,而这次却走出了一个相反的次序,这在宋朝历史也是颇为罕见的。
  到了这个时候,第三回合的胜负已经基本明了。吕颐浩除去了党魁胡安国、引入了援手朱胜非、控制了台谏力量,现在还横扫了对手的阵营。但是,这局棋下到了这种地步,却还是无法将死对方的主帅。
  此时,吕颐浩面对的已不是秦桧的抵抗,因为秦桧已经无力抵抗;吕颐浩要去战胜的是赵构对议和的幻想,如果他能证明自己有能力挡住金国铁骑,那么说服赵构并非难事,但北伐刚刚已闹剧收场却反而证明吕颐浩没有能力对付金国。

  吕颐浩不甘心战局就此陷入僵局,但他又无法说服赵构,只能对着失去抵抗能力的秦桧生闷气。然而,峰回路转,一份神秘的情报瞬间打破了僵局。
  八月二十六日,南宋朝廷突然接到了一份谍报,谍报中说金军将在今冬对川陕发动进攻,这份谍报成为压死秦桧的最后一根稻草。赵构明白了金国的意图,金国和议是假,以和议佐攻战是真。
  当天晚上,宰相吕颐浩、参知政事权邦彦和皇帝赵构密谈了很久,其谈话内容史料无载,但此次谈话之后,吕颐浩一派的台谏官黄龟年立即上书弹劾秦桧,指责秦桧专主和议,阻碍、破坏国家的复兴大业,并且植党专权,说决不能这样任秦桧为所欲为。
  依照宋朝的政治惯例,宰相受到台谏官的论列,应该待罪请辞,秦桧也已上章辞位。现在,秦桧失去了最后一道护身符,一切自然都已无可挽回。
  绍兴二年八月二十六日,赵构下旨罢免秦桧的宰相之职。赵构召见了兵部侍郎兼直学院綦崇礼,命他起草罢免秦桧的制词。
  綦崇礼对制词该如何写还有些不得要领,于是请赵构明示。赵构说:“秦桧想让河北人归金,中原人归刘豫,说什么‘南人自南,北人自北’。朕也是北人,朕应该回哪里去?”
  赵构实在是太现实了,秦桧就是胆子再大,也不至于将皇帝遣送回北方,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构第一次召见秦桧的时候,秦桧就提出了“南人自南,北人自北”的主张,当时赵构是“喜而不寐”,并且大赞秦桧是“佳士”。那时,浑身都在发抖的赵构是觉得有望抓住议和这根救命稻草;而现在,在确定了金国是以和议佐攻战之后,秦桧就成了一个无用的棋子,于是“南人自南,北人自北”就成了大逆不道之言,一下变成了要把他这个皇帝遣返原籍的罪证。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赵构这个皇帝真是越来越“合格”了。
  綦崇礼瞬间明白了赵构的意图,在回学士院上的路上,他边走边打腹稿,一份严责秦桧的制词马上就写成了。
  在制词中,綦崇礼将秦桧描述成一个阴险狡诈的政客。秦桧对长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皇帝面前诡言欺诈,利用皇帝求治的迫切心情,骗取宰相的权位;一旦得位掌权,立即费尽心机地分朋植党、排斥异己。
  皇帝重用秦桧是希望他对国家有所贡献;发现秦桧骗取相位后,没有立即将他罢免,是因为皇帝宽容待下,兼之求治心切,还希望秦桧能有所作为;最后,在把秦桧党羽都全部铲除之后,还给了他改过自新、将功赎罪的机会。

  高手,绝对是高手!
  綦崇礼这道制词把赵构任用秦桧的意图掩盖得严严实实,简直是臻于无迹可寻的高超境界。赵构对这道制词十分满意,重赏了綦崇礼,下令将这道制词公布于朝廷。
  无可救药的秦桧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任便居住。
  吕颐浩当然知道痛打落水狗的道理,他手下的台谏官继续上书对秦桧穷追猛打,最后,这一系列的穷追猛打取得了预期效果,赵构不但发出明诏昭告天下,还在朝堂上出榜,宣布对秦桧永不录用。

  这是秦桧人生的第二次重大挫折,他几乎把自己的政治资本输得干干净净。永不录用;永不录用!这等于断绝了秦桧的后路,秦桧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秦桧离开了临安,就像当年离开东京一样,心中充满了绝望。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永不录用的秦桧在几年后居然还能东山再起,更诡异的是,给他机会的不是主和派也不是皇帝赵构,而是与他水火不容的主战派。
  日期:2020-05-19 20:17:29
  第九章:名将的崛起
  第1节 先平内寇,然后可以御外悔
  绍兴元年(1131年)九月二十日,第二次任相的吕颐浩向高宗赵构提出了自己的政治主张“先平内寇,然后可以御外悔!”。
  日本学者认为这是吕颐浩倾向于将南宋王朝定义为江南政权,其实,以南宋当时的情况而论,若不平定江南地区的叛乱,就是想成为江南政权也不可能。
  皇帝赵构对吕颐浩的主张十分赞同,但是,皇帝的心思却不仅仅是平定江南地区的叛乱这么简单。
  赵构已经不是以前的赵构了,经过这几年的极限生存,他的心机和城府已经与刚即位时不可同日而语。

  他用吕颐浩为左相,用秦桧为右相,其实是有着自己深刻的算计。用秦桧是为了让秦桧负责秘密与金国议和,用吕颐浩是为了让吕颐浩负责抵抗金国。
  如果秦桧议和成功,届时可以设法找一个冠冕堂皇、自欺欺人的理由让吕颐浩停止抵抗;如果秦桧议和失败,吕颐浩所做的工作就有了保卫南宋和自己安全的重大意义;如果吕颐浩抵挡不住金兵,他还可以再往海里跑。
  赵构把行都设在临安,其实就是因为这里跑起来方便。临安府候潮门外的钱塘江上一直停泊着二百余艘船,随时待命,方便赵构逃跑。
  赵构的策略可以概括为:以和为上,和不成就只能打,打不赢就只能跑。
  这是赵构内心深处最隐私的想法,当然,这也瞒不住跟赵构关系密切的吕颐浩,更瞒不住心机深沉的秦桧,只是他们装作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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