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孑连连摆手，局促的指了指付晴回答：“不不不，不是……你问她吧……”
　　付晴倒似乎并不介意被人误会，丝毫没有理会店员的偷笑，轻笑着回道：“中式的那种，我的朋友原来是打算办中式婚礼的。”
　　“您说的是秀禾服，还是凤冠霞帔？这样吧，中式服装都在里面，我带您过去看看！”
　　走过沙发后面古色古香的檀木屏风，仿佛立时走入了一片红海，各式各样的中式嫁衣高悬于展示台上争相斗艳，流金溢彩的面料昭示着新婚女子的喜乐与幸福。付晴瞬间就看花了眼，拉着孔孑的衣袖兴奋的让他帮着挑选。
　　作为男人，孔孑恐怕永远都不可能懂得，女人为什么会在看到嫁衣的时候兴奋的眼冒红心，但是当付晴偷偷换上了嫁衣出现在孔孑的面前时，孔孑是真的以为，自己看到了世上最可爱的天使。
　　桃花好，朱颜巧，凤袍霞帔鸳鸯袄。
　　真真是人面桃花，巧笑生香……
　　付晴坐在孔孑的小车里，疑惑的左闻闻右闻闻，这是什么味道？感觉好奇怪。那种味道，像是古龙水，又不完全像，似乎还掺杂着一股木香。

　　“哎，你这车里什么味儿啊？你是不是买到假货了呀？”
　　孔孑无奈的皱了皱眉，他实在有些不太想理睬付晴，刚刚在婚纱店里的时候，孔孑刚想夸奖付晴漂亮，却听付晴抢先说了句：“这套怎么样？我就把这套送给那姑娘吧！”
　　虽说孔孑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似付晴这般用自己的身体帮死去的人试衣服，还是让孔孑觉得有些别扭。要不是付晴问出了声，孔孑是真真不想搭话。
　　孔孑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黑檀手串递给付晴说：“你问的可能是这个味道。我习惯用古龙水给手串做清洁，不过檀香加上古龙水的味道就会有些发涩，但手串会比平常亮上许多。”

　　“哦！”付晴不太懂文玩方面的事情，不过靠近一闻，这味道确实奇特。
　　一路再无言语。
　　孔孑陪着付晴回到了殡仪馆，在工作间外等着付晴帮那姑娘换好衣服，又见那姑娘的男友看到女友的一瞬间泪如雨下，激动的上前握着付晴的手不停的说着感谢。孔孑的心中，温柔的像能挤出水来，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付晴始终不愿意换掉这份工作。
　　从殡仪馆到罗美柔的家，尚还有一段距离，付晴觉得无聊，不停打量起孔孑这辆小车的内室。其实说实话，车的内室要比从外面看上去大多了，不过作为公丨安丨局副局长的代步工具，确实还是寒酸了一点。
　　付晴虽有些疑惑但也实在不敢发问，只是私意想着，或许是因为曾经的那场车祸，让孔孑心中有了阴影。据说那一次，孔孑本要带着爸爸和女友出去吃饭，开车的是孔孑，最后活下来的也只有他一个……

　　“我脸上有东西吗？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付晴被孔孑突如其来的发问吓了一跳，慌忙转过头，“没有，在想事情，愣神了……”
　　孔孑侧头瞟了一眼笑道：“别误会，我也是好多天没来看我妈了，回来陪她吃顿饭。我妈做饭特别香，一点儿不比你们那同事差，我也不太会做饭，顺便就借着我妈的手艺感谢一下你上次的款待！”
　　付晴听完满脸都是嫌弃：“你还不会做饭？那回在我家可是把我妈哄得喜笑颜开的，你走了以后我妈还常常教育我得多向你学习，说女人不会做饭，相当于少了一样谋生技能……”
　　孔孑哈哈大笑：“我还真是不太会做饭，那次是临上楼之前现查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嘛，搜索一下啥都有！”
　　付晴惊呼上当了，忙调出手机的录音功能，强烈要求孔孑再把之前说的重新说一遍，吵吵闹闹间，两人已经到了罗美柔家楼下。
　　看到付晴的一瞬，罗美柔有些愣神，好半天才想起把付晴请进屋子。趁着去厨房倒水的空隙，罗美柔把孔孑叫到了一旁，疑惑的问道：“儿子啊，这就是那位叫付晴的姑娘？妈没有别的意思啊，不过，我怎么觉得这孩子眉眼之间有些阴郁呢？况且，这么年轻的姑娘，穿的老气横秋的，一点儿都不像年轻人该有的样子！你跟妈妈说实话，她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可能是因为多年的阴郁所致，罗美柔初见付晴，就能感觉到她身上隐隐藏着的悲伤情绪。
　　虽说罗美柔确实希望早日出现一位姑娘，能带孔孑走出过去的阴影，但是罗美柔也不希望，孔孑刚从一个坑爬出来就立即落进另外一个坑。
　　她幻想中的儿媳妇，应该是那种眼神中没有一丝尘埃，嘴角时刻上扬，微笑间像是阳光闪耀的姑娘。可付晴看上去，实在是有些不尽人意。
　　要说付晴这姑娘，也确实是有些迟钝，丝毫没有察觉出罗美柔情绪上的波澜。就连陪孔孑回来吃饭，她也一丁点都没有多想，只当是像孔孑说的一般，就当是来蹭了顿饭。
　　付晴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直勾勾的盯着那张四人合影发呆。照片上的几人笑得明媚如花，隔着相框都能感觉到美满幸福。真是没想到，这个家庭居然会遭遇这诸多变故，如今罗美柔独自一人住在清冷的房子里，实在是让见者生怜。
　　再反观自己的生活，付晴突然就多了几分释然，父母双全，自己身体健康，这实在是生命中最好的馈赠。
　　“那是我女儿……你先坐，我下楼去买菜，自己住久了，都没预备太多东西。”罗美柔不知何时从厨房走了出来，轻笑着看着付晴，披上外套出了门。
　　孔孑轻轻坐在付晴身边，两手交叉着放在腿上，抬头看向那张合影轻声说：“那是我妹妹孔丝，在我跟你说的那个案子里，她是第一个受害人……”
　　付晴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回些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先前自己曾因为欧阳琪的死当着孔孑的面抱怨过警方不作为，此刻万分的后悔。
　　孔孑笑笑：“所以你也看到了，丨警丨察也并没有老百姓想象的那么万能，我们都不过是普通人罢了。我跟你，是一样的……”
　　付晴明白孔孑指的是什么，身为执法者的孤独，旁人恐怕一生都难以懂得，但那一刻，付晴似乎彻底读懂了。
　　“其实，你该回来跟你妈妈一起住的，她一个人，太冷清了……”付晴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触碰到孔孑此时敏感的神经。
　　孔孑深深的垂下了头，小声嘀咕：“等什么时候我敢告诉她真相了，我就回来陪她。”
　　真相？付晴的心中满是疑惑，但她不敢问。眼前这个男人平日里看上去霸道又无礼，可此时的他敏感脆弱，就像一只受伤的刺猬，努力竖起自己的刺，以防别人伤到自己。付晴忽然就有些心疼孔孑，可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安静的坐在他身旁，陪他一同面对此刻的宁静。
　　孔孑已经许久不敢直视那张合影了，看着爸爸和妹妹带笑的眼睛，孔孑的心跳得厉害，他曾经无数次的怀疑过自己的能力，甚至也曾幻想过随他们而去，但最终仍是没有勇气放弃生命。孔孑不怕死，但他害怕自己无颜面对他们。

　　有些人为理想而活，有些人为羁绊而活，显然孔孑就是后者之一。或许他注定要过上平凡而不平庸的一生，注定要在和罪恶的斗争中过完一世。孔孑从没后悔过年轻时的选择，但他异常痛恨自己这几年的消沉，痛恨生活之中只剩愧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