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等我吗?》
第26节

作者: 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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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力气特别大,使劲地抓住她,好像唯恐她真得被风吹跑一样。
  等到终于过去了,她长吐了口气,对他说:“那个瓜棚子在哪里啊?”
  他们需要先歇歇再走,这样下去,她怕自己和萧胜天一起埋在雪里。

  萧胜天其实也是凭感觉,凭感觉知道大概走到哪里了,毕竟现在道路能见度也就是一米。
  他握着她的胳膊,领着她往前走,走了一会后,摸索着往旁边转弯。
  顾清溪害怕,赶紧自己拽住他胳膊,想拽住一个救命浮木。
  萧胜天感觉到了,回首看她一眼:“别怕,我不会丢下你。”
  在这风雪中,这声音格外轻,但顾清溪竟然听得清清楚楚。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
  竟真让他寻到一处瓜棚。
  北方人地里不但种小麦棒子花生,还种瓜,种瓜一般是一种就一大片地。
  种瓜的不同别的,过路人走过摘你一个瓜吃都不觉得是偷,就算没有过路人,还有偷鸡摸狗的地痞,还有半夜的黄鼠狼,所以一般种瓜的都会弄个瓜棚,一般是用木头搭成的,再搭上破芦苇席子,勉强也能遮风挡雨。
  寻到后,萧胜天先钻进去,略收拾了下,这才让顾清溪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地上还铺着一层破芦苇席子,虽然破,但是对此事的顾清溪来说无异于宝,她赶紧一屁股坐上去,之后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萧胜天从旁掏出来那白酒,又让她喝。
  顾清溪这次连犹豫都没有,接过来,痛快地喝了两大口,差点把自己噎到。
  萧胜天沉默地接过去了。
  顾清溪自己慢慢地顺过气来,闭上眼睛,感受着那热辣的酒意蒸腾开,血脉畅通,浑身舒适。
  她上辈子从未喝过酒,现在却觉得,人生中最大的快事莫过于在这极度酷寒中畅快地喝上两口二锅头。
  顾清溪蜷缩在芦苇席子上,环顾四周,这破棚子紧挨着几棵大树,旁边是一处垄沟,竟然还算挡风,一时身上仿佛没那么冷了,就连那呼啸的风声仿佛也远去了。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那里,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有那么一刻恨不得干脆不要走路了,就这么留在这破棚子里就挺好。
  “你,没事吧?”
  顾清溪耳边传来萧胜天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黑暗和冰冷带来的错觉,他的语气有些异样。
  顾清溪望向萧胜天的方向:“没事。”
  瓜棚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萧胜天的表情,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也因为暗,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
  远处的呼啸声沉闷而模糊,他的呼吸声却沉稳而冷静。
  黑暗中,过了好久,她才听到他继续说话。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嗯……”
  “就当被条狗咬了。”
  “嗯?”顾清溪睁大眼睛,有些不懂。
  这是一处被风雪包围的瓜棚,与世隔绝,而此时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少年炙热滚烫的气息触手可及,若是不去想,也没什么,但若想多了,压抑的暧昧便弥漫开来,让人凭空生出许多不自在。

  “其实这种事,没什么。”
  萧胜天的语气仿佛很随意,但那随意里,总是带着一些僵硬。
  顾清溪疑惑地蹙眉,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意思是,她喝了两口二锅头没什么吗?

  其实不用他劝,她根本不在意,只要能活下去,喝什么都行,至于别人怎么看,她又不会在乎。
  黑暗中的萧胜天却深吸了口气,开始道:“我还记得我奶奶活着的时候和我说过的话。”
  顾清溪忍不住问:“说什么?”
  萧胜天:“我奶奶说,旧社会那些贞洁烈妇全都是哄人的,其实人只要自己活得自在就行了。”
  顾清溪越发蹙眉。
  萧胜天:“所以你也不用太难过,其实真得没什么,将来如果有人因为这个嫌弃你,说明那个男人也不值得你――”
  顾清溪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胜天声音越发艰涩:“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那种事其实没什么,这并不是你的错。”
  顾清溪深吸了口气。
  她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刚才他往死里打那个疯子,怪不得他刚才说话那么奇怪,原来他竟然有了这种误会。
  “你,你没事吧?”萧胜天听不到顾清溪说话,皱眉,担心。
  “我没事。”顾清溪尴尬至极,不过她觉得这件事必须解释清楚:“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但其实疯子并没有欺辱我,你,你想多了。”
  顾清溪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向一个根本不熟悉的男人去解释,无奈地叹了口气:“根本没那回事。”

  冰冷的空气中,是无声的沉默。
  过了好久,萧胜天突然道:“那你脸下面的印子怎么回事?”
  现在太暗,看不清楚,但他记得当时看到了,她的头发散乱,脸颊下方也有一条血印子,眼中含着泪,衣服上沾满了雪。
  顾清溪苦笑:“那是我摔倒沟里去了,后来我遇到了疯子,就拼命地跑,他一直在我后面追我,把我吓傻了,但他一直没追上。”

  萧胜天不说话了,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黑暗中,沉默仿佛凝固的冰。
  顾清溪不知道现在萧胜天的表情,她想笑,但拼命忍住。
  萧胜天喃喃地道:“……那我打人家有点太狠了。”
  顾清溪终于忍不住,闷闷地笑出声。
  萧胜天:“你还笑?”

  顾清溪咬住笑,低声说:“你打了就打了吧……他那样的疯子,也许会害别人呢。”
  那个疯子上辈子毁了一个姑娘的一辈子,这次如果打残了,在家里养着,兴许那个姑娘避开一劫,还算是做好事了呢。
  萧胜天咬牙切齿:“亏我还安慰你。”
  顾清溪更加低笑:“原来你这么会安慰人。”
  萧胜天想想,自己也笑了:“没事就好。”
  黑暗让一切知觉变得敏锐,让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静都被清晰地捕捉到。
  他笑起来的声音清朗动人,在这瑟瑟寒冬中听得格外熨帖。
  顾清溪便抿唇笑着不说话了,心里却不由回味着刚才萧胜天的话。
  这个年代大家的思想都普遍保守,顾清溪就听说过哪个村里一个女人被村里的光棍在棒子地里强了,后来女人就嫁过去给光棍当媳妇了,这在大家看来是很正常的,就是女人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干净了只能嫁了。
  至于上辈子那个被疯子欺负了的姑娘,也不过是疯子实在不能嫁罢了,不然也许也会嫁疯子。
  这个时代就这样,这个偏僻落后的地方就是这样,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萧胜天他不一样,他刚才以为自己被疯子欺负了,先是恨不得杀了那疯子,之后就开始劝自己。
  他说如果一个男人因为这个嫌弃自己,说明那个男人不值得。
  顾清溪心摇神动,少年近在咫尺,滚烫的呼吸萦绕,这小小的瓜棚仿佛都漾着四月春风般的暖意。
  “时候不早了,我们继续上路吧。”萧胜天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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