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的耳鼻河水倒灌，浓浓的泥腥味呛得我肺部剧烈痛疼。我甩动双臂，扑棱着往船边游，刚要游到船边，脚上袭来一阵冰凉，似乎被一只手给抓住，拖着我就往河底沉。
　　冷不防我又呛几口水，心里一急，慌忙用脚去蹬那只拖我的手。
　　水下使不上劲，我身躯被一股强大力量往下拖。
　　睁眼一看，顿觉全身血都凉透。

　　一个女人，浑身泛白肿胀，头发随河水飘荡，瞳孔全白，没黑眼珠，嘴巴正“咕噜噜”贪婪地吞着河水，一双手死死地拽着我脚腕子，正将我往黄河深处扯。
　　尸倒？！
　　我头皮阵阵发麻，奋力猛踹。
　　在我巨大力量之下，那双手稍微松动，乘此机会，我猛地下沉。那女人手劲正往上使，估计没料到我反而向下扎猛子，手从我脚腕上冷不丁脱落。我如泥鳅一样，钻在她身后，疯了似地往河面窜。
　　那女人不依不饶，嘴里吐出大量泥沙，追着我向上窜。
　　半个头刚露出水面，胸前被一双如泡了福尔马林一样的冰冷胳膊抱着了。嘴巴又猛呛几口水，身体疾驰下坠。
　　我也不顾恶心，张开口就去咬那双肿胀发白的手。
　　一咬之下，却如同咬在海绵里，软软的，那手完全没受伤迹象，倒像一坨水晶泥，只是被我咬得变形，又迅速恢复原状。
　　我彻底懵了。
　　这他娘是怎样一种物质形态？！
　　但那一口也不是全无作用，女人似乎被咬吃疼，胳膊松开我。

　　我双足奋力一蹬，整个身躯翻滚，一手扯住她的头发，一手卡住她颈脖子，呈救落水者之势，死死地将她拖在后面，慌忙往上游去。
　　用此法，完全阴差阳错无意之举。
　　落水者在逃生欲望下力量奇大，要救人，必须采取这办法让落水者无法动弹，才可能施救成功。
　　我本意想迫使那尸倒不再抓我，令我没想到的是，这招竟然收到奇效！
　　她被我卡在身后，四肢不断挣扎，双眼白已经变成双眼红，似乎极为愤怒，嘴里不断“咕噜噜”吐着恶心脏水。
　　我不管不顾，拖着她疯狂往上冒。
　　露出水面，一根竹篙丢了过来，耳听左胖子喊道：“接着！”
　　我赶紧松开那女人，接过那杆竹篙，拼命地往船边游。
　　左胖子趴在船舷边，双手死死地拉住锚钩，上不得，下不得，一张胖脸憋得通红。那女人还想向我追来，可似乎看见了左胖子，显得极为害怕，立马沉下了水里。左胖子不会水，上不了船，幸好尸倒不敢惹他，也不知道这货落水之后怎么狗屎运让他抓住了锚钩。
　　我快速翻上船，心脏砰砰直跳，浑身冷汗直冒。

　　“小屁颠……你倒是拉我上来啊！”
　　左胖子在下面焦急大喊。
　　把他拉上船之后，他双腿兀自发抖，边哆哆嗦嗦地往船舷贴湿漉漉的符，边朝我大嚷：“快划桨，咱得赶紧走！”
　　我也不敢再待下去了，奋力划桨往回游，船却在河中间打了两个旋，不动了，桨下如同吊着千斤重担似的，挪动不了半分。
　　朝下一看，发现黄河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清了。

　　一排排尸倒，密密麻麻的，全泛着白眼，头朝下，脚朝上，正围着我们的船只，那桨如同插入密布的木堆之间，左右受阻，拨弄不得。
　　我脑瓜子“嗡”地一下，咋这么多鬼玩意儿？！
　　左胖子见了，大骂一句我草，顺手从腰里拔出一把匕首，刺破手掌，鲜血顿时顺手臂滴滴入河，血随着黄河水一飘荡，弥漫而下。
　　那群尸倒如同河水被浸入毒药一般，疯狂四窜而逃，散得干干净净。
　　“你他娘玩小蝌蚪找妈妈呢？快划桨啊，道爷虽不怕尸倒，可要被水淹死就成笑话了！”
　　左胖子冲我大声喊道。
　　可我却被河里的另一个物体给惊得难以自持。
　　众尸倒散去之后，隐约中，看到河里趴着个如圆桌一样大的牛蛙，眼如盆粗，闭目外凸，四肢健硕，白白的肚子鼓鼓囊囊，甚至，我看到它身体的一侧，还有一道孔状的旧伤痕。

　　十几年前那只害死几条人命的金豹蛙？
　　它竟然还没死！
　　左胖子也瞧见了，脸刷一下白了，夺过我手中的桨自行划起来。奈何他不熟练，船在河中央翻来覆去，跟个陀螺一样。
　　我反应过来，迅速抢过桨，发了疯似地朝岸边划去。那金豹蛙的恐怖程度，多年来一直是我的心魔，我恨不得身上长翅膀，飞着逃离。

　　“咕……”
　　一声让我崩溃的巨响，从水底沉闷地传来。
　　金豹蛙被惊动了！
　　后面河水翻滚，船尾一抖，我险些左立不稳，只得牢牢抓着桨，拼尽力气往前划。左胖子浑身抖如筛糠，不断地往船下砸东西，渔网、木桶、锅盆可劲地往河水翻滚处造。
　　但船底的金豹蛙完全不为所动，我只觉整个人一悬空，船体整个被顶了起来，随后又猛然下坠，我们两个在甲板上滚动，颠得七荤八素。
　　完蛋，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葬身它的腹中！
　　“呼！”

　　金豹蛙又给我们来了一下。
　　两人如离弦的箭，往空中弹射，幸好复又掉落在甲板。
　　我觉得五脏六腑翻滚，四肢百骸俱裂，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左盘龙双手挂在船舷上，如同一根悬挂的腊肠，闭着眼睛在空中晃啊晃。金豹蛙仰起头，一口吵他的肥腿咬去，我吓疯了，迅疾将竹篙死死地捅入它的大嘴里，“咔嚓”一声，竹篙咬断，金豹蛙沉下河底，我赶紧将左胖子拖上甲板。

　　“咚！”
　　船底传来一声巨响！
　　那畜生想顶破船！
　　正当我们无比无比绝望之时，一轮晨日，在山尖喷薄而出，大地刹时间变得无比明亮。也就在此刻，闻听河底下“哗啦”一声响，船体颠簸两下，不动了，河水翻滚远去，水面恢复平静。
　　跑啦？
　　啥情况？

　　金豹蛙白天不敢出动吗？
　　我跟左胖子面面相觑。
　　管不了了，我艰难地爬起来，叫左胖子学着我的手势，驮着另一条桨，两人忍住痛疼，张开双臂，奋力地朝岸边滑去。这一下，速度快了许多，一个多时辰就上了蜡道口。我们躺在岸边休息了半晌，匆匆往家里赶。
　　到家之后，把一身给清洗干净。

　　左胖子拧着衣服上的水，嘴里骂骂咧咧，那玩意儿太可怕了，差点没把你爹我给吓死。我问左胖子，找出啥线索没有，折腾一晚上，差点把命丢了，你可千万别说是那条花蛇骗了咱！
　　他没有回答我，反而抖了抖身上肥肉，从裤裆里掏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皱了一下眉头，在手中捏了两捏，瞬间变成了黑泥粉末，又嫌弃地丢在上。
　　我脸带惊恐问他，你娶不到媳妇，也没必要残忍把自个蛋蛋给捏碎吧？！
　　左胖子叫我滚一边去，随后解释道，那是萍媳妇的头发，前几天他跟她打架时，偷偷薅下来的。本来裹了符咒放在裤裆，当时金豹蛙一出现，裤裆发热，证明符法起作用了，现在头发变成了一滩烂泥，萍媳妇灵素应该不在别处，八九不离十就在金豹蛙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