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先谢谢董事长。”
　　程颂的话锋一转，说：“邢仕朋的事，我看，先放一放。这中间有些误会，那三万元，是陈明德拿去用的。他也是为了市场。你知道的，企业做市场很艰难。有些事上，不能免俗。”
　　关晓云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可是翻江倒海。
　　看来，那个三万元，又与董事长关联上了。
　　程颂不缺钱。也不可能因为小小三万元，做这样的手脚。他无论从哪一块要三万元，也不可能让邢仕朋出这个钱。
　　可以肯定，这与董事长那个出息的儿子有关了。
　　因为，程颂提到了陈明德。

　　程颂说：“有些潜在的规则，想绕过去，不是那么好绕。刚才，我批评了邢仕朋。他也表示，今后做事一定坚持原则。”
　　这时，关晓云看程颂的目光有些茫然。
　　程颂又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大道理，就起身离去。
　　关晓云虽然骨子里嫉恶如仇，但也不能不顾及一些现实的问题。她的一家，老公、儿子和女儿都在这个企业里，都要在这口大锅里吃饭。用程颂提示她的话，要顾全大局。
　　现在，她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

　　为什么要到这家企业来。
　　可以进机关的。
　　考虑到两个孩子，可以有一个单位工作。
　　当时，远程公司的效益在这座城市里，是最好的。最红火的时候，人均收入，高于全市的平均水平。
　　最主要的，是孩子可以顶替进厂。那时的政策就是这样的。身为父母的，当先替孩子考虑。
　　没有想到，来到远程公司，也就两年好的光景，后来的情况，如有人所说，远程公司走了背运。
　　关晓云已经看出远程公司走背运的问题所在。她也希望远峰能够力挽狂澜。
　　可是，程颂的根基，似乎不好撼动。
　　尤其是程颂回来后才开的碰头会，已经让她忧心忡忡。
　　金开南在回到公司后的第一时间里，听说董事长回到统帅全局的位置上来，精神一振，来到办公楼。
　　他的手上，提着出差用的旅行包。
　　“董事长，你回来了。我正打算去疗养院看你呢。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赶了过来。”
　　“怎么样，收获不小吧？”程颂也就笑逐颜开的样子。
　　两个人有点像久别重逢。

　　也是，程颂对眼前的这个部下，有时候，就是当儿子看的。他很欣赏金开南的灵活和对他的忠诚。
　　“还好。总算是说的过去。”金开南放下旅行包，伸展了胳膊，又说：“苦差。远峰这是想着法子，折腾我们。”
　　“哦。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可以。不要在其它地方说。”程颂这算是给了金开南叮嘱。
　　金开南说：“整个市场形势如你预见的那样，我们的产品比较受欢迎。”
　　程颂笑。
　　金开南说：“我可不是拍马屁。有事实为证。”
　　“嗷。这我可要听听。说，什么样的一个事实？”
　　金开南就把他在市场上发现的一件事说了出来。这件事是这样的。在他去的中原地区的一个市里，发现有人假冒了远程公司字号的产品。
　　“哦。”程颂睁大眼睛。
　　这可是重大发现。

　　如果，远程公司的产品没有市场，会有人仿冒吗？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程颂给予了鼓励的眼神。
　　金开南这就开始绘声绘色。
　　“这次组织我们去市场上要账。开始时，说实话，我是有抵触情绪的。销售，要账，那是销售员们干的活。我们去抢人家的饭碗。不好吧。”
　　“可是呢，胳膊扭不过大腿。让我去，我就去吧。我就有了一个想法。董事长一直教育我们，生产才是龙头。我就想，远程公司生产的产品，那个市场上的占有率有多大。”

　　程颂点头。
　　金开南说：“我去到那个市场上后，走访我们的客户。情况，很让我乐观。”
　　“是吗？”程颂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但这语气，明显是给金开南打气。
　　听话听音。金开南这就越发得劲了，说：“我们的产品，在那个市场上，可以说，所有的店面，都有我们的货。只是......”
　　金开南说到这，摸了摸口袋。
　　程颂似乎知道金开南要什么，就把桌面的一包香烟，丢过去。
　　金开南接了香烟，想抽出一支的，想想，不妥，就又放下，说：“客户说我们的产品，容易卡死。以他的说法，是淬火上有问题。”

　　程颂的眉头可是蹙了一下。金开南所在的热加工分厂，就是做这个事的。
　　金开南说：“怎么可能？可那个客户说，他早先就是在一家企业里做淬火工。我让他拿出证据。他还就拿出来了。”
　　程颂点头。很欣赏的样子。金开南这是勇于解剖自己，勇于承担责任啊。
　　金开南说：“我看了那个产品，摇头。”
　　程颂像是被金开南说的这个事给吸引住了。这个事，有反转吗？
　　金开南说：“客户给我看这件有问题的产品。经我手，我就发现了问题。用的是远程的商标。问题出在淬火处理上。”

　　“我就是搞这一行的，一眼就看出，这件东西，根本就不是我们公司的。我们的淬火技术不会烂到那个水平。”
　　程颂问：“你敢肯定？”
　　“我把东西带来了。” 金开南说着，将带来的东西从旅行包里拿出来，放到程颂的面前。
　　用报纸包着的。
　　这是一张日报，包了一个喷油器总成。
　　程颂拿起这件东西，看了，没有看出门道。他对技术上的事不是很懂。金开南用手指点出一条很难辨别出来的细纹。
　　“淬火过了头。”金开南说：“这是传统的淬火炉出的东西。”
　　程颂问：“有没有查到，这是哪里的货？”

　　金开南说：“我花了一番周折，和那家公司的经理套上了近乎，最后总算是弄清楚了。你根本就不会想到，这是贾安成他们生产的。”
　　这事出乎程颂的意料。他不敢相信，一个才起步不久的私营小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老板，竟然也敢生产这种产品。贾安成可是从来就没有提起过。
　　“这家伙，鬼。心数不浅啊。小户人家的，居然敢冒充大户人家。”
　　在程颂的印象中，贾安成目前只是给远程公司加工一个部件的一个小小的私营企业，严格说来，只是一个打着乡镇企业旗号的个体户。这个所谓的乡镇企业，是沾了星火计划的光，由远程公司扶持起来的。
　　程颂怎么也没有想到，贾安成居然偷偷生产这一种成品了。
　　是听说过，贾安成开始涉足成品件，那也只是小件。这种总成件，他也敢生产了。
　　“这小子，野心不小，就他那个破厂子，也要生产这样高精度的产品？”程颂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金开南问：“董事长，这事，要不要查一下，是不是公司里有人把技术卖给了贾安成？”
　　“这事，我知道了。”程颂说：“你提着这个包来的，还没有回家吧。先回吧，去跟老婆报个到。”
　　程颂最大的优点，也是他认为最深得民心的地方，就是关心忠诚于他的每一个干部。可以这么说，对忠于他的干部，大到提职加薪，小到结婚生子，他都会放在心上加以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