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风雨沧桑路》
第23节

作者: 老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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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军石油炼化行业成功,使名不见经传的庄西风一跃成为天都市的政商两界风云人物。就在此时,位于东镇区的市蜡烛厂经营亏损、资不抵债,四条生产线上的上千名工人全部陷入无工可开、无活可干、越干越赔、开不出工资、报不起医药费的困境。企业就是一个小社会,这千余名工人的背后有上千个家庭,涉及到几千市民的生计。当时国有集体企业情形大体一样,问题成堆,到处是雷,蜡烛厂仅是天都市政府、东镇区政府头疼的难题之一。

  早在1979年7月,国务院先后颁布了《关于扩大国营工业企业经营自主权的若干规定》等五个文件。通过扩大企业自主权的改革,国有全民和集体企业有了一定的生产自主权,开始成为独立的利益主体,企业和职工的积极性都有所提高,并打开了传统计划经济体制的缺口。

  但是,由于信息不对称,约束机制难以规范,出现了企业为扩大自销比例而压低计划指标、不完成调拨任务和财政上缴任务等问题,结果形成了“内部人”控制,出现了“工资侵蚀利润”和经营者行为短期化问题。天都市蜡烛厂则受影响最大,扩大经营自主权后,厂长贺东和经营管理层人员抵抗财政上缴政策,中饱私囊,他们成为“率先富起来”的既得利益群体,可天都蜡烛厂却因改革举措与预期出现背离,而陷入经营困境。

  为让天都蜡烛厂尽快走出困境,天都市组成了以原南城区区委书记、后任天都市副市长的李明瑞为组长的工作组,李明瑞亲自找到庄西风,鼓励和“允许”庄西风在“社会承受限度”之内,用承包经营等方式,尽快使亏损累累资不抵债的蜡烛厂起死回生。庄西风接受了李明瑞的要求,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蜡烛厂亏损势头受到遏制,让全市耳目一新。但积重难返,债务纠葛千丝万缕,蜡烛厂始终没有实现扭损为盈,到1984年初,庄西风无奈地向李明瑞表示,他已无力回天。

  此时的天都市政府和东镇区政府不得不接受现实,开始拨出财政专款解决这千余工人、以及他们身后六七千职工家属的生计难题。其实,早在承包经营蜡烛厂的同时,庄氏旅游就在天都市郊区的墨城市新建了一座蜡烛厂——庄氏蜡烛,然后高薪招聘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短短两三年时间,原天都市蜡烛厂的技术员、管理人员和技术工人二百余人全部转投庄氏蜡烛帐下。天都蜡烛厂彻底垮了,工厂设备成了累赘,亟需找人接盘。庄氏蜡烛又通过化工局,以低廉价格将四条生产线的技术设备全部买下。

  这场“改革”的结果,是八百余名下岗职工被分流安置到新成立的二家服务公司和其它企业,他们身后几千职工家属不得不承受改革的阵痛,靠政府救济度日,沦为城市最贫困群体。为解决蜡烛厂倒闭后的善后难题,市、区、街道三级付出了惨重代价,而新成立的庄氏蜡烛却迅速崛起成为中国北方最大的蜡烛加工和出口企业。后来,天都市政府和东镇区政府则利用原天都蜡烛厂的地皮,建起了一座现代化的万达商厦和利群超市,后又改建成了商业步行街!

  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古来如此!
  那是一个改革大潮风起云涌的伟大时代,只要你敢闯敢干敢拼,你就有可能成为时代的弄潮儿。那场声势浩大的“严打”,让天都市混混界大大小小的流氓、混混头子折戟沉沙,少数幸存者也被扔进闷罐车发配去了大西北修理地球去了。曾经默默无闻的庄西风和曹啸野便崭露头角迅速混出了名堂,小混混庄西风在三服基础上搞起了庄氏旅游与实业公司,拾荒者出身的曹啸野则承包了部队疗养院一个疗养区开起了五月红大酒店,二人成了天都市商界两颗耀眼的“新星”,也成为称霸一方的江湖大哥!

  他们是枭雄,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没人再关心他们的混混出身,他们迅速成为社会名流,成为各级政府首脑的座上宾,成为天都市乃至泰东省承包经营先进典型,可谓万众瞩目。
  陈警官叙述完栈桥帮混混们的血腥往事,又从烟盒内拿出一支烟续上。他讲的事给我的震撼很大,我饭早吃完了,心里有一股天上一日地上千年的恍惚感。这三年在少管所内,几乎天天能从电视上看到少年才俊、慈善界名人庄西风的身影,原来他的崛起如此神奇,真令我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室内陷入安静,我知道陈警官在观察我的反应,便埋头吸烟。果然,老家伙叹息一声,说,“唉,人是最复杂的,是与非、红与黑只有一步之遥,从来纠缠不清说不清也道不明。现在是知青返城高峰,治安形势还在恶化,‘严打’又不远了。这个时代还就庄西风、曹啸野这样的人能压住阵、唬住人,往往这样的人他就能拼成功。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对你这个‘哥哥’多一分警惕,不要一出来就象一只没脑袋的狗一样,胡打乱撞稀里糊涂把自己玩死了。斗争是需要艺术的,庄西风现在是各级的红人,你明目张胆与他斗是拿脑袋往墙上撞嘛!”

  没头的狗是死狗好不好,没头的苍蝇才会乱飞乱撞!
  我心里在腹诽,但我也听懂了陈警官的话。庄西风的崛起是一段商海传奇,江湖上有无数个版本。民间传说庄西风后台很硬,与市公丨安丨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千家诚是忘年交,情同父子,从而奠定了天都混混界一哥的江湖地位,这岂是我一个少年犯所能撼动的。我感到了卑微,一个商业大亨,一个社会小混混,这距离相距得太遥远了,在庄西风眼中,我李某人怕是连狗都不如,充其量是一只令他讨厌的苍蝇、蟑螂。

  “三年前,柯云露费心巴脑把你关进少管所,庄中国便与自己的孙子断绝了关系。庄中国还以有人要杀你为名,背着一卷麻绳到新联酒店庄氏集团总部打砸过一次,最后要在大门上上吊,谁都不敢拦,庄西风从大富豪赶过来,跪在他爷爷面前保证,以他的性命担保,没人能杀得了小石头。嘿嘿,庄西风是不敢杀你了,可不代表别人也不敢。”陈警官说着,挠挠满头白发,从自己面前的小本子上撕下一小条纸,可想了一下,又放下笔。

  我茫然地看着他,不知他要干嘛。他却突然问,“你知道庄西风现在忙些啥?”
  我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知道啊,我可是刚走出少管所,又在海军雷达站躲藏了三天,吴越她们对道上事知之甚少。
  “一幅画、一个女人和一家企业。”陈警官平静地说。
  “一幅画?”我颇感诧异。西毒从小爱好音乐,天生有一付好嗓子,《乌苏里船歌》《三套车》《卡秋莎》字正腔圆,很有点歌唱家郭颂、刘秉义的味儿。当年不知从哪弄了一把小提琴,《天鹅》《吉普赛之歌》《卡门》等曲子会哼就能摆弄。随便那个酒吧、咖啡厅,他摆活一通,人家准会恳求他驻店表演。但这牲口志不在此,从不理会。现在怎么又迷上画了?
  陈警官颔首说,“没错,是一幅画,《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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