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刚进营房大门，就与满脸愁容的吴勇撞了个正着。
　　吴勇连忙拱手见礼，“指挥大人，您总算来了，末将正要去英国公府找您，卫镇抚大人……”

　　张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当务之急，先令人收集抗疫必须的物质。”
　　“啥？”吴勇一肚子雾水看着张扬。
　　张扬掰着手指头，开始安排工作，“首先，令人收集大量干净的棉布，用蒸笼蒸半个时辰，高温消毒。让裁缝裁成合适的大小，用于蒙面。营内官兵每人发一块，必须蒙住嘴鼻。”
　　吴勇大大咧咧地一挥手，道：“用不着这般讲究，咱们营的兵多是农民出生，平时挑粪种地，就不怕味儿，就是安排他们搬尸体也没事。”

　　张扬眼睛一横，“谁告诉你蒙面是为了防臭的？”
　　不防臭，干嘛拿棉布蒙面？吴勇看傻子似的看向张扬。
　　张扬视线扫过周围，找了箱子爬了上去，对着人心惶惶的官兵吼了一嗓子，“想活命的，就给我听好了！”
　　一听这话，刚才还吵吵闹闹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去，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牢牢地盯着指挥大人，盼着他带着大家走上康庄大道。
　　张扬接着讲话，“给劳资听清楚了，蒙面是为了保命！你们一个个想要活着，就老老实实地用棉布遮住口鼻。没有劳资的命令，谁也不许摘。就是上厕所，睡觉，都给劳资带着。谁擅自摘掉蒙面的布，军法处置！”
　　众人一脸呆滞地望着张扬，总觉得眼前一脸严肃的指挥大人和往日嬉皮笑脸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人。

　　“立刻安排人去酒厂，收集度数高的白酒，最好用纱布过滤掉酒中的渣滓，分装到小瓶里，人手一瓶。”
　　一名千户满脸惊喜地问道：“白酒可以保命？”他就是个酒鬼，平日里没少喝酒。
　　“你们给劳资记住了，白酒是消毒的。什么叫消毒？就是杀死病毒。那些人之所以会得疫病，是因为病毒进入了他们的身体。为什么疫病会人传人，就是因为互相接触，互相触碰时，病毒会从一个人身上跑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张扬发现自己就像小学里生理卫生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一群懵懂无知的小学生，苦口婆心地讲述卫生知识。
　　“病毒是一种看不见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不代表不存在。打个比方，我们眼睛看不见周围的空气，但是空气确实存在，我们被人捂住口鼻，就会因为失去空气憋死。我们感受到风，那是空气在流动。病毒和空气一样，看不见，但是真实存在。”

　　众人的眼睛瞪得老大，原来窒息是这个原因。
　　张扬接着忽悠，“记住了，高度的白酒可以杀死这些病毒！搬运患者之后，要用白酒擦一下接触过患者的部位，就可以杀死跑到我们身上的病毒……”
　　话说到这里，又有好奇宝宝提问了，“白酒可以杀死病毒，喝白酒不就可以治疫病了！”
　　“对！直接喝酒！”不少人附和道。
　　张扬发现当老师真不是个简单的活儿，头脑得保持高速运转，“病毒可以通过皮肤，口鼻进入身体，融入细胞。白酒可以杀死病毒，也会杀死细胞。更何况，喝酒，白酒也进入不了细胞之中。”

　　忽悠到这里，又带出来个专业名词“细胞”。张扬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管他娘的，忽略不计。
　　张扬没了耐心，不再解释，直接甩狠话：“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把大家保命的白酒喝了，劳资就要他的小命！”
　　第29章可以保命

　　张扬上学的时候，一道题老师罗里吧嗦讲半天，他就在直翻白眼。今儿，他站在箱子给兵营里这些半文盲科普卫生知识，终于理解了老师当年的良苦用心。
　　这群不靠谱的家伙，不多讲几遍，真的是不放心。万一染了疫病，传来传去，传给自个就完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群人一听张扬说可以保命，一个个都眼睛发光，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头来，听得聚精会神。
　　为了防止个别邋遢，懒散惯了的士兵不按他说得来，张扬直接出了军令状：违反规定者，杖刑一百。
　　接着让军队的文书，把他讲的那些细则，一条一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发放到千户长手中，每个千户长签字画押：凡手下士兵违反规定者，千户者连带受刑。
　　千户长也不含糊，把规定抄了数份，百户长人手一份，同样签字立下担保书：凡手下士兵违反规定，百户长负连带责任。
　　连坐制一出，整个京西防卫营的精神面貌立变，士官们在管理上尽职尽责，下面士兵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出错连累上级。

　　整个京西防卫营人人以棉布蒙面，有讲究的，根据张扬的指导思想拓展了下思路，做了手套，头罩，整个人只露一双眼睛在外。
　　别致的造型很快引起了其他营的注意。
　　有士兵凑过去，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京西防卫营的人后退好几步，离得远远的，生怕对方身上的病毒跑到自己身上，“离我远点。”

　　嫌弃的目光让对方很是受伤，“有病吧你！”
　　京西防卫营的人躲在棉布后面微微一笑，也不解释。
　　手下的官兵在外面有条不紊的进行病患转移工作，张扬不敢去前线接触疫病患者，只好在营帐里躲清闲。
　　他手撑着头，靠在桌子前想着关尔兴信中描述的症状。
　　没有上吐下泻，排除痢疾。
　　没有浑身长痘痘，排除天花。

　　没有出血，咳血，排除鼠疫。
　　到底是什么病？难不成就是大号的流感？
　　正想着，旺财不知从那里弄来一盘瓜子，献宝似放在桌子上，“二小公爷，今儿估计要忙到夜里才能回去，闲坐着，不如嗑瓜子。”
　　张扬伸手要取，半路上又把手缩了回来。
　　旺财以为张扬怕被人看到，解释道：“不怕，我都看过了，营部除了消毒的后勤士兵，其他人都出去了，不会有人看到。”
　　“营帐里人员来往复杂，谁知道有没有带着病毒。”张扬一脸嫌弃，“还嗑瓜子，想的真美。”
　　一会儿旺财又泡了杯茶端进来，“我亲手泡的，您喝一口。”
　　“茶杯消毒过吗？”
　　旺财不解，“杯子怎么消毒？”
　　“拿沸水煮过，高温消毒。”
　　哈？招财傻眼了。
　　张扬不耐烦地一扬手，“端走，都端走。你也走。别烦我。”
　　旺财讪讪端着瓜子，茶水出去了。
　　突然，四面八方传来打鼓敲钹的声响，紧接着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剧烈的响声，震得营帐都在微微颤动。
　　什么时候了，还有人有心情放炮竹？张扬的思绪被打断，心里很是恼火。
　　旺财兴冲冲地进来说道：“城里的四大寺庙正在举行驱疫祭典，祈求神明保佑，二小公爷，我们也去护国寺拜拜菩萨，讨点符水。”
　　张扬从鼻子眼里哼出来，“求神明有用，这世上还会有瘟疫？拜菩萨有效，还会有穷人？什么菩萨，佛祖，都是些摆设。”
　　没想到旺财竟是个深度迷信爱好者，当时就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劝道：“二小公爷，千万不可出言亵渎神灵啊，不然神灵发怒了，会天降灾祸的。人在做，天在看。只要虔诚祈祷，菩萨肯定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