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开了腔,戏就不能停》
第38节

作者: 吕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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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便走的事,清姐早就跟他说过了,原想着初春还早,谁成想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眨眼便是初春了。
  不过,他早晚的都是要走的吧。只不过眼巴前八年过去了,以前的一个瘦瘦小小弱不禁风的孩子,也是成长到了如今这幅模样了啊。
  刘管事很是感叹着,抽完了最后一口旱烟,小二子就在边上站着,旁边放着的几坛女儿红,大红的包装,一看就是刚提过来的,新鲜的紧。
  他转过身去,身子够了够那柜子顶上,有一本厚厚的书,却不想是太久没有打理的缘故,灰尘也是吹的到处都是。
  刘管事用力抹了抹眼睛,从书中拿出一张纸来,细看下,可不就是当年的契约吗?
  小二子看了看刘管事,后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

  “年
  纪大了,呵呵,灰尘迷了眼睛一道。”
  小二子抽了抽鼻尖,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失控,可眼眶却是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刘管事伸出那有些干枯的手掌,像他刚来的那天一样,摸了摸他的头,一张脸笑了起来,这一笑,脸上的褶子便是藏不住了,一褶一褶的,八年时间,岁月同样是在他脸上留下了些什么。
  眼睛里也是有些东西在不断蹂躏着,小二子赶紧笑了笑,生怕是绷不住了。这一笑,刘管事也顺势笑着,把手里头的契约给了他。他又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了二十两银子,揣到了小二子怀里:
  “拿着点银子,到了长安,也收拾些行头,给你父母看看,这些年过的很好!”

  小二子迟疑了一下,也是接了过来,笑着对刘管事说:
  “您放心,爷……爷爷,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外头儿柒的声音催的紧,刘管事还想说些什么,嘴巴嗫嚅着,又说不出个啥来。小二子听得身子一颤,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终于是泣不成声了:
  “刘爷爷,我再来给您点回烟吧。”
  点烟的活,从他来那天起,一直都是自己干的,今儿个一走,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再给刘管事点烟了。
  刘管事应声答应着,手颤抖着从怀里拿出烟袋,两根手指一抽,却是颤抖着抽了三四次,才把烟丝给抽了出来。
  小二子抹了抹眼角,极为熟稔地接过烟丝,将其缠绕成几股,一下一下的塞进了烟袋中。

  哧——
  火柴轻轻一划,便是给点着了,刘管事凑近了烟嘴,只稍抽了一口,觉着是抽地猛了些,又忍不住地拼命咳嗽着,拿着烟杆的手都是用力的颤抖着。
  他招了招手:
  “去吧。”
  小二子站起身来,不可觉得的嗯了一声,转过身走了。
  走到门框的时候,又是回头看了一眼,嘴里说了声:
  “走了!”
  刘管事应了声,又是忍不住咳嗽起来,想来多半又是抽猛了的缘故,小二子只看那烟越来是越厚,厚到刘管事脸上的褶子,都是有些看不见了。
  门,合上了。
  层层烟雾中,刘管事这么嘟囔了一句,又是些让人听不清的话,可是他自己心里,却是清楚的紧,他看着那几坛小二子带来的女儿红,嘟囔着听不清的话:
  “这几坛女儿红,可是喝得很快的……”
  外头,清姐正在跟班主交代着些事情,以免的自己离开这么久,戏凤楼别被败空了。
  白脸哥正倚靠在马车旁,跟柒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
  到小二子出来,脸上自然是一喜,柒自然也是迎了上去,从他的手中接过了包裹,给扔到了马车上。
  小二子的神色有些不对,他也是知道点,但也不好说什么,就让小孩子自己消化一下吧。
  那边,清姐也是交代得差不多了:
  “这次去长安,想必时间不会短,因此戏班子在我回来之前,尽量不要接一些大的演出,当然,每月的义演,还是要继续的,虽然我不在,但戏班里头他们也是有些绝活在身上的,不用太担心。”
  戏班主是个挺憨厚的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的,可谁要是以为他这副憨厚的外表,就是本尊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能够在上海开这么个戏楼,自然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他时不时地点头,说的久了,额头上也是冒了一层细汗,用丝巾擦了擦,又继续听着。
  柒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应该是辰时快到巳时了,看了看还在交代事情的清姐,忍不住扶了扶额,暗道一声女人果然是最费事的生物。
  他拍了拍马背,一股暗劲下,马登时吃痛一声,发出了一声啼叫,两条前蹄都是高高的抬起。柒赶紧细细地抚摸着马,暗骂自己没控制好力道,手却是用心的抚摸着,没有停下来。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清姐的注意,她看了眼柒这边,恍然发觉也差不多是时候出发了,又瞧见白脸哥对着自己吹了声口哨,暗骂一声流氓,脸时是一红,口中的话也是渐进尾声。
  柒这边等着的时候,清姐已经是交代好了,他也不含糊,直接翻身上马,招呼了清姐一声,哒哒马蹄响起,载着他们的马车也是慢慢前进着。戏班主看了他们一会,直到马车消失在了拐弯口,他才回过神来,回了戏楼之中,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次的时间,怕是不会短。
  他的预感,算不上多准确,可在戏班子每次危机的时候,却又很是灵验。班主叹了叹气,上海的军官新到任,他也得去博个关注才行,一想到这,头就更大了。
  外边的喧闹声都是渐渐小了,想来也应该是出了城,快到了郊外。
  小二子还是头一回离戏楼那么远,而且这一去,就是长安。刚分别的伤感,一下子被陌生感包裹着,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清姐把随行的包裹放好,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觉着是有那么点冷,随口啐了一声,白脸哥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转手便是递了件衣服过去。

  她笑了笑,接过衣服后便是披上,打开了旁边的帐子,看了看外面的路。
  小二子也是探了出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蔓延了不知道多远的阡陌,重重地落下了一声叹息:
  “终于是,离开了。”
  (七)
  初春的风,实在不是温暖的,吹在人身上,就是那醉酒的大汉,都是要清醒上许多,比什么解酒汤可要有用多了。

  外头的河水刚融,咕咚咕咚的,倒是带着几分万物复苏的意思,给人的感觉,都是欣欣向荣的。也说不出是何种错觉吧,只觉着这阳光打在脸上,非但没有温暖的意思,更是掺着几分冰冷,也算凉快。
  离开上海北上,已经是两天了,这两天来大伙儿风餐露宿的,初来还有些不太习惯,但人是一种韧性很强的生物,所谓韧性强,说的好听些就是能够自主适应恶劣的环境,当环境不适合自己发展时主动改变。
  说的难听点:
  “无非就是被逼的罢了。”
  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极为冷峻,与往日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极为不符。
  白脸哥看了看平日里跟自己嘻哈的这个人,少有的严肃,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柒也是个有故事的啊。”他心里这般想着,盯着他的眼神也是慢慢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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