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13 20:32:00
　　但阿爸绝不会因为音乐给他带来了感动而在这上头多花钱。他很久以前就说过，要买一把高音四胡琴，到会做四胡琴的龙巴特尔家一问，一把四胡琴要三只羊。最初一只羊五元钱，三只羊就是十五元。阿爸嫌贵，不值得，没买。
　　随着经济发展，货币贬值，一只羊能卖七八百元。可在货币流通这么普遍的今天，龙巴特尔的四胡琴仍以羊的头数作标准，买一把四胡琴还是要三只羊。也就是说一把四胡琴要两千多元才能买下来。阿爸更嫌贵了。所以他一直拉着爷爷留下来的低音四胡琴。
　　低音四胡琴尽管没有高音四胡琴清脆悦耳，但仍能够把人要抒发的情感抒发出去。阿爸也就不把这些当回事。他有时甚至鄙夷地说：“孙良把低音四胡改成高音四胡，有啥用？还不是一样拉着玩儿？能好到天上去呀？要不是解放了，共产党给了他一个工作，他就是一个要饭的！”

　　现在，阿爸从墙上摘下那把落满灰尘的四胡琴，噘起嘴唇扑扑吹掉上面的灰尘，然后就在灰尘形成的雾里调弦。
　　我跟阿爸打了招呼，出来向巴村长家的大门口走。
2010-10-14 4:04:00
　　巴村长家大门口的广场上，挑起了四个大灯泡，照得小广场亮如白昼。他家的大门口横扯着帷幕，要看戏的群众聚在大门外。大门外靠帷幕的地方用砖头围出一块空地，相当于舞台，不让闲杂人往里去。舞台外摆着几套桌椅。大门里就相当于戏院的后台了。
　　乌兰牧骑的大巴车停在大门里，供演员更换服装使用，起到更衣室的作用。
　　这时，有几名器乐演员在大门外的舞台上演奏叫场。大门里的男女演员在大巴车里更换服装。巴村长挺着啤酒肚若干次到大巴车上去，他有时和女演员开句玩笑，有时郑重其事地讲一些和演出相关的事，好像他除了是村长，还任着乌兰牧骑的团长似的。

　　不过他这样也不影响什么。演员们见的人多去了，应付巴村长就跟应付靠讨吃讨喝生活的老伍瘸子一样简单。有时候女演员觉得他太热情了，心疼他，就说：“巴村长你太周到了，也太辛苦了，歇歇去吧。”
　　巴村长一听也就知道了这不一定全是好话，也不生气，嘻嘻哈哈的还是和她们说闲话。大门外的群众中，有人从侧面的墙顶上能看到后台，能看到巴村长在大巴车上和演员们呆着，就都很羡慕。
2010-10-14 10:41:00
　　可是他们没有听到一个女演员在巴村长下了大巴车后，笑嘻嘻地指着一个男演员说：“常哥，你脸上笑眯眯不是好东西，你要目奸妇女吗？我可是正处啊！”
　　那个常哥哈哈一笑，说：“我只想抱抱你。”
　　过不多久，演出开始。巴村长、真正的东道主胡乌特和他的女人陪着团长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面前的桌上摆着几瓶矿泉水。吉力格、司机胖子、和他们的工友站在他们老板后面。尽管我来晚了，可是我没太蹓跶，就也得到了一个站在前排的好位置。我努力排除喧嚣声，凝神观察，不见哈巴狗老么的精魂出现。

　　演了几个节目之后，吉力格看到了我，就笑了笑，趴到胡乌特耳边嘀咕了一会儿。胡乌特就顺着吉力格的指点向我看了看，回头跟吉力格说了什么。
　　吉力格就在人群中左躲右挤地来到我身后，趴在我耳边说：“灯弟，我把你向我们老板介绍了。他说见过你，他挺佩服你的。他让我叫你过去坐着。”
　　平时，我是我的时候，很木讷，也就是蔫头搭脑的，眼睛总直勾勾的，不爱说话。主要也是因为找不到话说。这就形成了不愿接触人的孤僻性格。
　　我说：“吉哥，跟你们老板说，站一会儿我就回家了，不过去坐了。”
2010-10-14 13:01:00
　　吉力格说：“灯弟，你别走。胡老板让你过去是给你面子，不然这些人里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都有，咋就让你去坐呢？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和他套上关系，一是能给他算卦挣他的钱；第二还能通过他介绍，认识别的大老板，一传十，十传百，你的生意就火了。走，跟我过来。”
　　吉力格不由分说拉着我分开众人到了胡乌特身后。胡乌特热情地翘翘屁股又坐下，让我很不习惯地和我握了握手，让他女人为我腾个座位，对我温和地笑着说：“坐这看吧，哪天有机会我得安排你。”
　　我脸红脖子粗地坐下来。胡乌特把一瓶矿泉水递给我，见我很拘谨，就说：“别这样，随便点。”
　　我感觉这个人挺好。韩大野说这个人和他媳妇搞关系时，我心里还对这个人厌恶呢，现在把这个人和韩大野比较一下，就像大种马和碰拐驴似的，差别很大。
2010-10-14 19:08:00
　　我正胡思间，胡乌特兴奋而自豪地碰碰我，说：“这是我姑娘，叫胡乌托娅。她跳的这是独舞，叫天鹅。”

　　我向台上看，点点头，说：“挺好。”
　　我看到了胡乌托娅身穿白纱舞裙，头上戴着羽冠，在人前起起落落地走走跳跳，为了使脸蛋漂亮得更上一层楼，化了妆。她时而笑眯眯地看向黑乎乎的天空；时而忧愁地看向大家，好像有无数愁事需要大家帮忙排解；时而她又露齿笑着在那里飘飘忽忽地小步跑，好像饿急的人忽然听到食堂开饭了。
　　乌兰牧骑的团长多少有些讨人情地对胡乌特说：“在我们团的演出历史上，从来没有实习生单独出节目的。托娅是个例外，是极其极其特殊的。这孩子天资聪颖，悟性高，前途无量啊。”
　　胡乌特说：“感谢老弟对孩子的栽培。我不敢对她抱别的希望，只希望她能留在乌兰牧骑。在我眼前，我放心。”
　　团长神秘了表情，说：“过几天你到宣传部找找领导，求部长替你跑跑这事，乌兰牧骑正缺少演员，托娅进入编制很正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