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财和王宝库垂头丧气回去了，第二天起得更早，又各买了三个煎饼，披星戴月去了。连续几日他们找不到工作，煎饼的数量逐渐递减，起初减成两个，过了一天是一个，后来两人分一个，等到最后一天去的时候，就没有带煎饼。
　　回来后，王宝财和王宝库一宿辗转难眠，蟑螂在他们的地铺边爬过来、爬过去，王宝财数着地板上蠕动的黑影打发时间，叹息如浓雾飘荡，久久不散。
　　王宝库则对着黑影练习风影掌，此掌能隔空打物，是从玄幻仙侠小说里学到的狠招。这样折腾了半宿，凌晨听到猪在歌唱，让兄弟俩倍感亲切，重拾在家乡养猪的记忆。

　　他们计划投身杀猪业，卓优优反对。他们的工作经历只养过猪，没杀过猪，并不能保证求职如他们所想那般顺利，在这个专业极其细分的年代，生育与杀灭显然不是同一份职业。
　　王宝财和王宝库却固执地认为，这份职业非他们莫属。他们找到杀猪房的屠夫，屠夫正在考虑扩大产量，每天宰杀十头猪扩大到二十头，正缺人手，就留他们作学徒。求职之旅如此顺利，卓优优和花明释眼都红了。
　　日期：2010-12-12　09:38:42
　　13
　　就这样，兄弟俩走在培养屠夫的道路上。在屠杀中，王宝财表现出一贯的谨慎，他按部就班地遵照屠夫面授的指示，准备长凳、弯钩、绳索、木盆、尖刀、橡皮管和热水。在经过一系列细微、琐碎的程序后，一只猪就被杀死了。
　　然而，弟弟王宝库不是一个好学徒，他的满脑子都被浪漫主义充斥。他为待宰的猪进行抚触，在它们耳边窃窃私语，所烧的热水只达到泡澡而非褪毛的温度，他在为这些猪营造轻松舒适的死亡环境。对此，王宝财忧心忡忡。

　　演示杀猪时，王宝库再一次表现得像个超人，明灭的火光中，他提着尖刀露出诡异的笑，隔出一丈远，就朝猪的喉咙扔过去，这显然受玄幻小说里英雄们扔飞刀的影响。
　　这个举动如此疯狂，把屠夫吓了一跳，却起到了和英雄们打击敌人同样的效果，让人不可思议；没等人看清楚，那猪已翘了辫子。
　　屠夫始终没弄清楚，他的尖刀是怎么样拐着弯地飞进猪的喉咙，猪又是怎么痛痛快快地死掉，哼都没哼一声。
　　然而，当他看到刀扎的方位，他就不想知道猪有没有咽气了，而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因为刀固然扎进了猪喉咙，而离自己的腕动脉也只剩一公分远。一股怒气冲上屠夫脑门，他抬脚把王宝库踹开，踹出一丈远。
　　王宝财找屠夫求情，看在这个三好学徒的份上，最终王宝库获得机会，将功补过。为了弟弟早日能上手，他加班加点，手把手传授他，让他尽快领悟屠宰口诀，能在晚上的屠宰中有上佳表现，获得屠夫欢心。

　　终于迎来晚上，今天的屠宰要比往日来得早一些，因为鹏都餐饮业协会副会长要来视察。副会长正是双龙食坊的龙久。晚上杀猪时，屠夫千叮万嘱徒弟们，不要随便动手，因为杀猪也是龙久的嗜好，他要把第一刀献给他。
　　龙久摸黑来到杀猪房，一只白白净净的猪已经洗净，捆绑结实，只等他下刀。龙久提起尖刀连刺几刀，均未刺中要害，那猪挣扎良久，久不断气。王宝财飞身上前，闪电般地补了一刀，猪喉管便汩汩地放出大血。
　　黑暗中，屠夫朝王宝财投来赞许的目光，他不仅一刀致命，而且出手迅捷，让人竟看不出有人帮手，都以为龙久干的。龙久为屠夫的杀猪房颁发荣誉证书：鹏都餐饮业放心肉屠宰点。
　　然而，在场的人里，除了龙久和屠夫知道是王宝财干的，还有王宝库看到了。他看到他出手帮忙，虽然刀法要命，但猪后腿又抽搐了两下，他也上去帮忙。
　　他闷声上前，朝猪腿打出一记风影掌。此掌名曰风影，却让人看到了人影，这下人们都看到是王宝库了。

　　不仅是人，连猪都知道。那猪不甘心这样死去，临死前要拉垫背，于是乘他上前击掌时，用仅剩的力气朝他肚子踢了一脚，然后死了。
　　一个杀猪房的学徒不用刀，用传说中的玄幻掌法毙猪于非命，此举完全不合时宜，让颁奖典礼陷于难堪，龙久不悦地问：“他在干什么？”
　　屠夫冷冷道：“他是个疯子。”
　　他压抑住怒火，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出去，抛在巷道里。
　　日期：2010-12-12　15:34:47
　　14
　　从杀猪房出来，龙久回到双龙食坊，这时已近午夜。龙一刀正从厨房里走出来。龙久看着他油亮光滑的嘴巴，一脸阴沉。
　　无疑，龙一刀又在偷吃了。作为厨房里的掌厨，龙久的弟弟，他完全能正大光明地吃，想吃啥就吃啥，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却选择偷偷摸摸，并以此为乐。更严重的是，这对学徒们起了示范效应，大家都以偷吃为乐，更以偷吃不被发现为荣。
　　龙久趁着酒兴喊住他，给他讲故事。他喜欢讲故事教育人。龙久这次给弟弟讲的是莱特兄弟齐心协力打拼事业的故事，这一对美国人亲密无间，共同发明了飞机，让人类像鸟儿一样在天空飞翔，也给他们的家族带来享之不尽的财富。
　　然而，龙一刀一脸漠然，他对他的故事毫无兴趣，长久以来皆是如此。在他看来，他的故事陈旧俗气，了无新意；自己从小喜欢武侠和侠客，所累积和熟知的故事远比他精彩，哪怕是自身的经历，也比他的故事刺激三分。
　　早年，因为稻田取水的纠纷，龙一刀与邻居大打出手。他作为主力打手，却屡战屡败，于是计划投身少林寺，学降龙十八掌，法门里的方丈见他面有杀气，不教他功夫，教他回头是岸，他并没有回头，在知道降龙十八掌不在少林派而在丐帮，一甩头，下山去找丐帮。
　　然而那时江湖中，丐帮势力已经式微，少林寺已是武林至尊，他终于又回头来了少林，在寺外趴墙偷艺。他偷到的武功是少林龙爪手，这门绝活来自少林，又加入了他的创新，融入个人感悟和全新体会，比之传统凌厉许多。

　　新事物固然威力无穷，然而高回报就有高风险，新式龙爪手继续练习，就练岔了气，不会抓人，只会抓胸，常抓得村里的娘们鸡飞狗跳，那是龙一刀年轻时最得意的时光。
　　对比双方故事，龙一刀几乎不用开口，自身就是一部传奇。他充耳不闻龙久苦口婆心的教育，又偷出两只鹧鸪蛋，抿在嘴里扬长而去。
　　龙久阴着脸到二楼休息，伍丽莎依旧没有回来，那里面仍是空空荡荡。他转身下到厨房时，看到龙一刀的黑影又闪过去，每天夜里，那黑影像幽灵般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挥之不去。
　　他打开一只装满鹧鸪的笼子，一只一只捉出来，横杠在砧板上，扬起菜刀砍脑袋，凄厉的叫声在血肉横飞中扩散。
　　削瓜切菜般，龙久的刀削下一地头颅，这是一个梦魇之夜，充满惊恐。鹧鸪们被菜刀的铿锵声惊醒，蓦然发现脑袋和脖子分离，一只只无头之躯血淋淋，茫然无措地站着。一只头颅发出赫然惊叫，带动周围所有头颅，空气进入气管，如清风悲鸣。
　　龙久今天情绪如此暴躁，缘于早上龙一刀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他向他索要伍丽莎睡一夜。他们本是好兄弟，尤其龙久，对弟弟更是关爱备至；他不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