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男人闻言皱着眉头：“谁让你进来的？”

　　“门口的大爷...”
　　嗯？门口的大爷？
　　光头男人这才好生看了王衍一眼：“你以前在工地干过吗？”
　　“干过，我当过小工，和水泥，搬砖我都行。”
　　“我们这都是机械化，你说的用不上。”
　　王衍闻言，知道这活又黄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转身要走，又被光头喊住：“扎钢筋会不会？一天200。”
　　王衍僵硬的转过头，瞪大了眼睛。
　　“嫌少？”光头不耐烦的瞅瞅王衍：“临时工就这个价，不干拉倒。”

　　“不不不...”王衍情急之下差点扭到了脖子，赶紧转过身：“不嫌少，我干，我虽然没干过，但是我看过别人怎么干，我肯定能学会。”
　　“身份证拿出来我登记一下，按天算钱，干不好就滚蛋。”
　　王衍也不在乎这个秃头的态度了，露出了白白的牙笑着：“谢谢大哥，我肯定好好干！”
　　200块钱一天，王衍想都不敢想，他以前在镇里帮人搬一天砖才挣一百五。

　　在村里帮人盖房和水泥一天才40，县城果然比镇里工资高多了。
　　“你能干多久？”
　　秃头一边登记王衍的信息，一边询问。
　　“我打暑期工，可以干到25号之前。”
　　去滨海报名是28号，王衍给自己留出三天时间，因为从这里坐火车到滨海要17个小时，他走之前还要回趟家。
　　“我们这个工程是长期的，你只能干不到一个月，所以不用登记到公司，也没保险，干一天算一天钱，听明白没？”
　　“明白。”
　　“嗯。”王衍一副乖宝宝模样，倒是让秃头面色好看些。
　　把身份证还给王衍之后，他要王衍留个家里的联系电话。
　　王衍家里哪有电话？最后
　　只能留了二伯的电话。
　　现在几乎人人都有手机，县里的高中同学有些家里条件好的，都有自己的手机了。

　　可王衍连摸都没摸过，他真的就像是跟别的同龄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一样。
　　“从这出去，到隔壁找陆阳晖，让他给你找一套工服，安排睡觉的地方，明天正式上工，你就跟着老陆，他叫你干啥你就干啥。”
　　王衍连连点头，又谢了一遍，转身开门出去了。
　　从凉快的空调房一出门，热浪像有实质一样撞到了身上，刚刚干爽了一点的衣服又黏在了身上。

　　可王衍的心情却是好到起飞，脚步轻快的走到旁边屋，看到几个打着赤膊的中年男人正在打牌。
　　周围都是上下铺的架子床，中间的桌子上，还摆着啤酒跟烤串。
　　王衍一进屋，屋内的几个人就转过头看他，见是个生面孔，问他找谁。
　　“我找陆阳晖。”
　　“老陆，找你的。”一个人朝头顶喊了一声，上铺光着膀子躺在那摆弄手机的人坐了起来。

　　陆阳晖看了眼王衍：“你找我？”
　　王衍见他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于是开口说道：“陆大叔你好，是隔壁经理让我来找你，以后跟着你干活。”
　　陆阳晖挠了挠短短的发茬：“经理？谁啊？”
　　王衍这才想起来，刚刚太高兴，太紧张，都忘记问经理名字了。
　　“赵秃子吧？是不是头上没毛的胖子？”
　　见王衍不好意思点头，地上玩牌的几个工人都笑了。
　　陆阳晖从上铺下来，抓起一条背心套上：“那你跟我走吧，我先带你去领工作服。”

　　陆阳晖带着王衍走了很远，到了一排仓库跟前，登记领了一套灰色的工作服，还有安全帽。
　　扭头看看王衍穿着解放鞋，又给他找了双包头的劳保鞋，这种鞋鞋底厚实坚固，踩到钉子都没什么事。
　　取了东西，陆阳晖见王衍背着个篮筐，往里伸头看了一眼，掏出个小蚂蚱来。
　　“你自己编的？手还挺巧。”
　　看库房的一个大姐看见了，也过来扒拉几下：“哎呀，这是手环？还挺好看的。”
　　王衍见状，就把剩的拿出来，一人送了一个。
　　陆阳晖不要，他要个这小玩意有啥用？那大姐家里有小孩，说要给钱买两个回去给孩子玩。
　　王衍哪能要钱？这点人情事故他还是懂的。
　　“就是野草编的，不值钱，大姐你拿几个回去给孩子玩。”
　　库房大姐闻言，高高兴兴的挑了两个小虫子的，还有一个手环自己戴了。

　　领了工作服，陆阳晖带王衍找住的地方，路上他也问清楚了，王衍考上了大学，来这里干二十来天暑期工。
　　因为这一点，陆阳晖对王衍的印象不错。
　　现在的小孩，能吃苦的不多。
　　他家闺女也是今年的高考生，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挣点学费，当然，陆阳晖也舍不得，再说一个女孩能干啥？
　　工地宿舍，除了之前王衍看到的那一排简易房，在另一边还有两排。
　　这个工地里各建筑工人加上施工员，质检员，安全员等等有几百人，大概有一半人是住在这儿的。
　　而且通过聊天，王衍也得知刚刚在办公室的那个秃头男人是项目经理赵钱，是总工头。
　　他将活又分包给了几个小工头，其中就包括陆阳晖。

　　陆阳晖带着几个工友，负责钢筋这一部分。
　　其他的混凝土工，模版工等等，也都有个小工头在管....
　　这一个建筑工地，就像是一个完整的小社会，等级分工明确。
　　“以前没干过不要紧，你们念书多的脑子也聪明，这活好学。”
　　听到陆叔这样说，王衍没那么紧张了，要是真的干不好，他也不好意思拿人家那么多工钱。
　　两人回到之前的宿舍，陆阳晖干脆也没安排王衍去别的屋住，把他刚才躺着的上铺给了王衍。

　　“你也没带行李，这边有卖的，一百块钱一套，被褥枕头都有，你要买我带你去。”
　　一百，还没开始挣钱就要花出去吗？他身上一共也才一百多，还是今天卖了不少编织的小玩具才赚到的。
　　见王衍犹豫的样子，陆阳晖就知道这孩子舍不得钱又或者是没那么多钱。
　　“你嫌不嫌弃别人用过的？”
　　“不嫌弃。”王衍本来都想说，不用行李，就二十多天，他坚持坚持就行。
　　“那你等着，之前有走的工人不要的行李，应该还没扔，我去给你找找。”
　　“谢谢陆叔。”

　　陆阳晖点点头，转身又离开了宿舍，不多会，抱回一床被褥。
　　有点脏，但好歹不用睡硬板子。
　　赵钱被外面的热气弄得心烦意燥，他身体有些胖，很不耐热。
　　溜溜达达从办公室走到了工地大门旁边的小屋。

　　看大门的老头吹着电风扇，听着收音机。
　　赵钱抹了把光秃秃的脑门，一屁股坐到风扇前面对着吹。
　　“你弄个小孩来干嘛？啥也不会干。”
　　老头跟着收音机的京剧哼哼两声才回答：“我看那小孩是个能吃苦的，反正工地也缺人，出点力气也行。”
　　“瞎安排。”
　　赵钱无奈摇头，站起来准备回去吹空调。
　　这老头是他爹，在家里闲着没事非要来找点活干。
　　可工地里哪有适合他干的活？于是干脆弄来这里看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