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证据支撑。”方铎把草图抽了回来，匆匆几笔，在许晓光和倪松中间又加了一个名字——
　　“高菲”。
　　“这个人很重要。”方铎拿铅笔敲着桌子道，“我准备和晓静一起到淮州戒毒所去一趟，查一查这个高菲！”
　　临江开往淮州的高铁上。
　　方铎不知道马展宏为什么突然要帮他，还主动要求，跟着他和叶晓静一起去淮州出差。

　　但他凭自己的直觉，马展宏不是坏人，更不会是那种警队的内鬼。
　　高铁在铁轨上飞速奔驰着，刚才还算艳阳高照，一会儿就变得阴云密布。
　　叶晓静轻轻拉开灰色窗帘，无聊地看着窗外的景物。
　　这一路上，她想找些话题聊聊，可方铎一直在闭目养神，她也不好意思打扰他，所以只能一个人看风景。
　　“哎，你坐过绿皮火车吗？”马展宏问。
　　“我？肯定坐过呀。”叶晓静转头笑了笑，“小时候，我爸经常出差，有些不需要抓人的差，也带过我。”
　　“我也带过你。”马展宏摸了摸下巴，笑着说。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叶晓静皱眉。
　　“那时候你还小，也就五六岁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当然不记得。”
　　“哦！我知道了，当时我爸也在北山刑警队工作，跟马伯伯你应该还是同事吧。”
　　“聪明。”马展宏指着叶晓静笑了笑，“想想那时候啊，真是意气风发，我，你爸，还有现在市局刑警支队的高军，那可是北山三剑客。”
　　“有多贱？”方铎突然睁眼，淡淡地问。
　　“嘿！你小子欠揍是不是？不会说话就睡你的觉！”马展宏瞪了他一眼。
　　“可不就是欠揍嘛！”叶晓静揪起他的耳朵，“这位方侦探啊，看着像是在骂你，其实连我爸也一起骂了，对不对？”
　　“别动手动脚的。”方铎拍掉她的手。
　　马展宏看到这一幕，笑了笑说:
　　“这小子啊，是属倔驴的，也就你能制得住他，哈哈！看你弱不禁风的，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临江离淮州不是太远，两个半小时后，三人就到了淮州站，又打车去了淮州市强制戒毒所。

　　因为马展宏事先让高军帮着联系过了，所以所长亲自出来接待，穿过两道铁门，直接就把三人带到了办公室。
　　“你好，我想查一下这个人的消息。”
　　方铎把高菲的户籍照片交给胡所长。
　　胡所长拿起照片看了看，立刻说道:
　　“这个女的我有点印象。”
　　“哦？”方铎有些惊讶，“都过去这么久了，胡所长好记性啊。”
　　“是这样的。这个高菲是你们临江刑警送过来强戒的，当时属于成瘾性比较高的，但是当时我们青山区政府有一批帮扶任务，选中了她，她才被提前解除强戒了。”
　　“帮扶任务？”方铎打断他，问。
　　“哦！就是区政府搞的一项帮扶失足青年的工程，在戒毒所里挑选一些比较年轻的，初次被强戒的人，帮助他们走上工作岗位，用政府的关爱来帮他们戒毒。”
　　胡所长解释道。
　　“等一下。”马展宏把话接了过来，“根据法律规定，提前解除戒毒，不是需要原办案单位的批准吗？”

　　“没错，我们戒毒所提出建议，发函给你们江北分局了，你们也批准了呀，这件事当时就是我具体经办的。”
　　“批准了？”马展宏又接着问道，“据我所知，这种提前解除强戒的建议，原来的办案单位为了不想承担责任，一般都是不批准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
　　胡所长笑了笑，“啥也没有绝对的呀，你说是不是，犯了一样的罪，都判了刑关进监狱，还有的人能减刑，有的人就得服满刑期呢，对不对，不还得看个人本事嘛。”
　　他说的没错，马展宏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深以为然，这里面猫腻太多了。
　　“也是，深究这个问题没有意义。”马展宏感慨道。
　　“有意义。”
　　方铎突然开口道。
　　叶晓静赶紧拉了拉他的衬衫袖口，悄悄说:
　　“你说话注意点儿，别那么生硬。”
　　“嗯。”方铎看着胡所长问，“对不起，能把当时的批准材料给我们看看吗？”
　　“哈哈！你就是方铎吧？”胡所长笑着问了一句。
　　“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你们来淮州之前，老高给我打过招呼，还特意提到过一个行事不拘小节的年轻人，叫方铎，恐怕就是你喽！”
　　“老胡，你别给他留面子，老高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怕是比这难听一百倍！”
　　马展宏说完，大声笑起来。

　　“喂喂喂！”叶晓静敲了敲桌子，一脸严肃道:
　　“你们两位老同志，这样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年轻人有意思吗？”
　　“呵！这就护上啦？”
　　马展宏笑得更夸张了。

　　“你们放心，我跟老高是战友，他的电话比介绍信都好使，你们先喝点水等一会儿，我让人送过来。”
　　胡所长说完，打个电话交代了几句。
　　十分钟后，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就被人送了过来。
　　方铎迫不及待地打开，抽出一沓材料仔细看了起来。

　　有一种审批表进入他的视线。
　　他只看了几秒，就转头看了看叶晓静。
　　“怎么了？不认识字儿，还需要本姑娘给你读？”
　　叶晓静把那张审批表拉到自己面前，只看了三秒，脸色就变了。
　　“叶子明”三个字清晰地签在批准人一栏里。
　　上面还有个他亲笔写的一行黑色大字——

　　“同意戒毒机关建议。”
　　马展宏又拉过来看过以后，表情倒不是太夸张，反而劝道:
　　“按上面的日期来算，老叶当时是刑警大队长，他签字倒也不稀奇。”
　　“三剑客，你知道这件事吗？”
　　方铎的问题很明显，你老马不是说你们仨当年关系最好吗？看你的现在的表情，怕是当你连你也不知道这事。
　　马展宏脸上挂不住，瞪了方铎一眼，拿起手机说:

　　“我出去打个电话，问问老高。”
　　几分钟后，马展宏沉着脸回来了，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
　　看这表情，方铎已经知道了答案。
　　方铎继续翻看材料，又发现一张《提前离所人员去向登记表》，上面都是高菲的个人基本信息，最下面的“去向”一栏写着:

　　青山区谷山村锦玉食品厂。
　　按照上面的地址，方铎、叶晓静、马展宏三人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又搭了一个多小时的三蹦子，才来到这个叫谷山村的地方。
　　村里依山傍水，环境优美，大大小小有几十家食品厂，大一点的食品厂有厂房，有院子，小一点的也就是个家庭作坊，门口挂个牌子“某某食品厂”，卫生条件极差。
　　“看到没有，你们女生爱吃的辣条，有可能就是这种小作坊流出去的。”方铎对身边的叶晓静说。
　　叶晓静撇了撇嘴，“我才不爱吃辣条呢。”
　　方铎往前走，又遇到一家专门生产奶茶里“珍珠”的厂家，两个妇人系着脏兮兮的围裙，正在抬一个红色塑料大盆，里面堆满了这种“珍珠”。

　　“这个总吃过吧？”方铎笑着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