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悲秋》
第51节

作者: 昉溪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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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12-23 10:42:22

  经过几天的努力,稻飞虱的气焰被压下去了,但是效果并不十分看好,队长带着我和翟睿在田间检查,发现稻杆的根部仍有不少稻飞虱。
  这些害虫精明得很,上面有农药,它们无法抵御,根部潮湿温暖,正是它们藏身的好地方,于是它们转入地下,一个个成了地下工作者。一旦有机会,再组织反攻。
  怎样才能消灭这些地下工作者?
  队长苦思冥想,我与翟睿也在琢磨。
  世界上有些事情其实并不难,可是在你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时,你就觉得它难于上青天,一旦被别人点破了,你马上恍然大悟。这就叫做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翟睿向队长建议,把有稻飞虱的农田上午灌满水,破坏稻飞虱的根据地,迫使稻飞虱一个个爬到到稻穗上,中午太阳灼热时,猛喷农药。稻杆下面有深水,稻飞虱不敢下去;爬上稻穗,受到农药的熏蒸,必死无疑。这就叫做逼上梁山无路走,只有等待招安。所谓的招安,便是毒死它们。宋江受招安被毒死,稻飞虱还能活命?

  听了翟睿的设想,队长拍手叫好。
  我一大早就开机给农田灌水,咕嘟嘟,咕嘟嘟,我将要打农药的田里灌了许多水。
  中午,大力士陶也好带领一班人戴着手套、口罩喷农药。
  灌水以后,大批稻飞虱开始大逃亡,爬上稻穗。但是上,被农药熏死;下,被水淹死。火烧连营七百里,曹操的百万大军不是被烧死就是掉在长江里淹死。
  翟睿厉害,深得《水浒》《三国演义》的精髓,活学活用。
  黄昏时,队长来检查,水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层稻飞虱的尸体。
  晚上,大力士带着几个人把稻田里的水一放,死亡的稻飞虱顺水飘进水渠。

  为了扩大战果,队长指示大家乘胜追击。
  几天下来,稻飞虱被彻底消灭。
  秋风吹拂,金黄的稻穗显得生气盎然,丰收在望。
日期:2010-12-23 10:46:01

  罗蒙诺索夫曾说,科学让幸福的生活锦上添花,科学又在不幸的时刻保护着每一个人。人生不是拼凑,而在创造,翟睿有一双观察问题的锐利的眼睛,又有一个科学的头脑,令我羡慕不已。但是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每一个人要有智慧,必须自己去实践,去创造。
  知之不行,等于未知,我常常这样想。
  除了佩服翟睿处理问题的能力,我更欣赏他有文学上的修养。他是学理工的,文科不是他的功课,可是他对唐诗宋词元曲均有研究,明清小说也有涉猎。令我吃惊的是他能背出《论语》许多名言警句。比如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哀,戒之在得”……

  在背书上,我毫无积累,学习知识往往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平日与别人谈天文,能聊几句;说地理,似乎也能侃一番。一旦短兵相接,就捉襟见肘,玉顾左右而言它,看家本领一样也拿不出来。听翟睿背《论语》,我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特别让我汗颜的是他肚子里积累了不少唐诗宋词,说起来一套又一套的。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怅。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
  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
  点滴到天明。
  翟睿问:“这首《虞美人•听雨》是谁的作品?”
  我含混其辞,支支吾吾。
  “这首词写作上有什么特点?”

  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我是中文系毕业的学生,对“抱节以终”的竹山先生(蒋捷)的创作居然一无所知,我感到无地自容。
日期:2010-12-23 10:50:57

  翟睿慨叹道,“少年听雨酒楼上”,“壮年听雨客舟中”,“而今听雨僧庐下”,三幅图卷组成了少年风流、壮年飘零、晚年孤冷的人生长卷,浓数十年于21个字中,缩千万里于三个空间里,这三个画面不正是你我的人生写照吗?
  我默然,心潮翻涌。
  “悲欢离合总无情”,翟睿问:谁无情?命运,社会,还是亲人?满耳雨声,能否点破我们的迷津?“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是不是作者内心的独白?词人真的看破红尘了吗?如果真是这样,老来又何必再“听雨”呢?如果是四大皆空,不再有梦想的渴望,眷恋的痛苦,为什么要听雨听到“天明”?这种形似大彻大悟超然出世的诗句后面实际上隐含着更深更多的痛苦,超脱语往往是沉痛语。

  翟睿越说越激动,取下我挂在墙壁上的二胡,拉了我最爱听的一个曲子《二泉映月》。
  《二泉映月》是我国著名的民间音乐家华彦钧(瞎子阿炳)创作的名曲。有人曾经这样描述阿炳拉奏《二泉映月》的情景:“大雪像鹅毛似的飘下来,对门的公园,被碎石乱玉,堆得面目全非。凄凉哀怨的二胡声,从街头传来……阿炳用右胁夹着小竹竿,背着一把旧琵琶,二胡挂在左肩,咿咿呜呜地拉着,在窸窸窣窣的飞雪中,发出凄厉欲绝的嫋嫋之音。”
  翟睿双目微闭,徐徐运弓。曲子的开端仿佛是一声深沉痛苦的叹息,继而用一种难以抑制的情感向人们讲述艺人一生的苦难与艰辛。随着曲子的深入,每发一声都在抒发着心灵上一种无法解脱的哀痛。
  拉着拉着,翟睿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听琴声悠悠
  是何人在黄昏后

  身背着琵琶沿街走
  背着琵琶沿街走
  阵阵秋风
  吹动着他的青衫袖
  淡淡的月光
  石板路上人影瘦

  步履遥遥出巷口
  转弯又上了小桥头
  胡琴声里,颤动着一个东方冤魂的背影。
  憔悴琴魂做梦游
  平生事儿难回首

  岁月消逝人淹留
  年少青丝
  转瞬已然变白头
  苦伶仃
  举目无亲友
  风雨泥泞怎忍受
  荣辱沉浮无怨尤
  荣辱沉浮无怨尤
  惟有这琴弦解离愁
  哀伤的旋律,时缓时急,时悲时愤,缠绵悱恻,如泣如诉,于哀婉中见凄凉,于优美中见风骨。
  这是一首由程健先生填词,石丽娟女士演唱的《二泉映月》,倾诉了阿炳这个老艺人辛酸悲苦而又充满坎坷的一生。翟睿唱到深情处,泪流满面。
  我不敢言语,在颠簸的梦幻中,在坎坷的岁月里,我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敢说,只有一个念头:保住生命,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唱完了,翟睿离开了机房。
  翟睿虽然离开了,歌声琴声却萦绕在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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