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靖仰面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我说你听见没？”黄金娇是个急性子，女儿不做声的反应令她提高了嗓门。
　　“哎呀，妈，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去相亲！”曲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裙拉开门光着脚丫站在地上，一脸的不耐烦，“我又不是大龄剩女，也不算缺胳膊少腿的嫁不出去，你至于成天惦记着给我批发出去吗？”
　　“你这臭丫头怎么和我说话呢？”黄金娇的食指直接戳在曲靖的脑门上，“等你真成了剩女那些好男人早被人抢跑了，剩下群歪瓜裂枣的你还挑个屁啊。不得趁着你现在年轻、漂亮多挑挑，青春就是本钱啊。”
　　“爸，你管管你老婆，什么年代了还天天吵吵着相亲，我看她不是想嫁姑娘，分明就是想找个好下家卖姑娘。”曲靖发现自己不是老妈的对手便开始找老爸当外援。
　　“先来吃早饭，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的，其他的是待会儿再说。”曲轶开始迂回地化解争执，“靖靖，快把鞋穿上，别着凉了。”

　　“你就知道和稀泥，看你给她惯的！”黄金娇狠狠地瞥了曲轶一眼，“人我都约好了，不去不行！我也告诉你曲靖，你别惦记那个姓罗的死小子了，你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曲靖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眼泪瞬间湿润了眼球。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么久，可以这么痛。
　　蒋晓彤头一次觉得梦可以那么真实，可以记得那么清晰，无论怎么刻意地逃避，脑海中还是呈现出梦中那个看不见脸的长发女人。
　　“发什么呆呢，快吃吧。”沈菲把煎得很漂亮的太阳蛋向蒋晓彤面前推了推。“喏，还有辣酱。”
　　蒋晓彤看着辣酱表面的一层红色的油汁，头皮有点麻，食欲消失的瞬间，呕吐的冲动涌了上来。
　　沈菲轻轻地拍着正在干呕的蒋晓彤的后背，关切地说：“你到底是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蒋晓彤痛苦地摇摇头，镜子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眼圈青黑。
　　“不然今天的补习就不去了吧？”沈菲为蒋晓彤递上毛巾。
　　“妈，我没事儿。”蒋晓彤自嘲地笑笑，原来自己这么胆小，被一个噩梦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外面的风很大，蒋晓彤向下拉了拉帽子，缩起脖子，将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公车站牌下等着车。隐形眼镜戴的不太舒服，在眯着眼睛的瞬间，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女的对着自己笑，风吹乱了她的长发，遮挡住她嘴巴以上的脸庞，她好像是认识自己的，她的笑容虽然阴冷但是熟悉。就在蒋晓彤准备看的再仔细一点时，一辆公车挡住了她的视线，车门在她面前打开，司机催促着快点上车。蒋晓彤找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焦急地望向马路对面，除了一对老夫妇在等车以外，并没有什么女人。蒋晓彤对着自己的太阳穴狠狠地按了几下，安慰自己不过是幻觉，或者那只是一个恰巧经过的陌生女人。

　　从一个终点站坐到另一个终点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蒋晓彤掏出手机拨通了安宁的手机，沉静了很久后传来冷漠的声音：“您所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蒋晓彤失望地叹了口气，给安宁发了条信息：“原本打算带你去找许愿井的，但你肯定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呢，那这好事儿就没你份儿了，明天见。”初中生活真是累，一周就休息一天，还被各种各样的补习占去了，蒋晓彤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但对他是个例外。

　　光明路快要到了，蒋晓彤心里有些忐忑，希望那个井能实现她的一切愿望，但是又有些心慌，至于究竟在怕什么，自己也解释不清。“终点站了，都下吧。”司机的态度有点恶劣，蒋晓彤嘟着嘴瞪了他一眼，心里有小小的咒骂声音。
　　“这是妈妈朋友单位马工程师的儿子小马，刚从澳大利亚读完博士回来。”黄金娇介绍的时候嘴乐得都合不拢，她可以安排曲靖坐在小马旁边，并用威慑的眼神警告曲靖要好好表现。“小马，这是我的女儿，曲靖，是医院工作，是名护士。”
　　“护士好啊，护士都会照顾人。”小马的妈妈笑嘻嘻地努力撮合着。
　　曲靖翻了翻白眼，想不明白这俩妈怎么比当事人还激动。
　　“干什么呢？”黄金娇小声地呵斥了曲靖一下。

　　“阿姨，我看你对护士的工作理解有误区，我们护士是会照顾人，但是都是照顾病人。我们也会下班，回了家就不会见谁照顾谁了。”曲靖根本不怕黄金娇的威胁，依旧该说什么说什么。
　　小马的妈妈被曲靖这一句话顶住了，脸立刻拉了下来。
　　“我这孩子都被她爸惯坏了，说话就是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黄金娇陪着笑解释道。
　　“听说你是博士啊？”曲靖斜着眼睛看了小马一眼。
　　“是。”
　　“学什么的？”

　　“数学。”
　　“数学都要学到博士啊？在这个社会上混，会加减乘除就够用了。”曲靖对于这位小马同志一两个字儿的回答方式弄得有点窝火。
　　“其实数学是一门很专业的学科，它也分为很多类，例如计算数学、概率统计、组合图论、几何拓扑……”小马由于对自己专业的热爱，忽然打开了话匣子。
　　“别别别，你别说了，说了我也听不懂。”曲靖极度不礼貌地打断了小马的讲座。“看起来你挺老了，70后还是60后啊？”
　　“我……我76年的。”小马的脸有点红，许是被气的。
　　“呦，那还真不像，我刚一见你还想着你怎么不得大我两轮啊，这么一算你也就大我十岁。要说这时间也听怪异的啊，在你脸上烙下的痕迹还真是重。”曲靖越说越得意，越说越放肆起来。
　　“曲靖！你要干什么！”黄金娇的脸上依然挂不住了，要不是在外面，她打她的心都有。
　　“相亲啊，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曲靖装起了糊涂，“两个人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天天玩虚伪多累啊，不如上来就直接点，第一印象是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嘛。”
　　小马的妈妈一脸怒容地站起来，推了下小马的肩膀，对着出口的方向努了努嘴。
　　曲靖看着小马这一站起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接着她强忍着笑装作诚恳无比的样子说：“我认识一家做男人的增高鞋的，要不要介绍你去做一双？”

　　“你这死丫头！”黄金娇狠狠推了曲靖一把，充满歉意地看着小马和小马的妈妈一起离开了。
　　曲靖叫来了服务生收拾了桌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来，妈，他们走了我们点东西吃，我请你！”
　　“你这丫头的嘴真毒，没看人家都下不来台了？”黄金娇对曲靖也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无奈。
　　“妈，我可是你亲生的，我要是让他们下来台了，我就得下地狱了。你也不瞅瞅，什么人啊就给我介绍，那男的站直了才到我眉毛，还那么胖！还什么小马，叫小河马算了。”
　　“我也没见过，就听别人说学历挺高的，这不带你来见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