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咱妈给织，等我领了工资就给你买。”范建平看着曲靖微微卷曲的头发，很是喜欢，喜欢这个省吃俭用又浑身侠气的丫头。

　　“等你有工资，驴年马月了。”曲靖叹了口气，买不到心仪的东西，多少有点低落。
　　“哎？难道现在就是驴年，下个月就是马月了？”范建平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曲靖意识到了些什么。
　　“范太太，我郑重地告诉你，你老公我找到工作了，在铁路医院，下周一就正式上班了。”
　　“真的？”曲靖高兴地跳起来，脸上的笑容如鲜花绚烂绽放。
　　快乐由两个人分享，就变成了两份快乐。
　　陈墨早早起来忙活地不可开交，蒋小雅被响动吵醒，走进厨房看见了一片狼藉。
　　“你干什么呢？”蒋小雅看着满地的锅碗瓢盆，像刚被洗劫了一般。

　　“宝儿，我就想做次豆浆。”陈墨像个被大人抓住闯祸现行的孩子，一脸的惶恐与不安。
　　“豆浆？楼下不是有卖的吗？”蒋小雅的头依旧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懒惰，越来越喜欢睡觉。
　　“我昨天买了个豆浆机，想悄悄做次豆浆给你喝。”陈墨身上的背心湿了一大片，倔强冲上的头发中也夹着水珠。
　　“傻瓜，还是我来吧。”蒋小雅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如战场般的厨房。
　　陈墨从后面抱起小雅，闻着她的发香，吻着她的头顶，“宝儿，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傻瓜，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蒋小雅笑容很甜，转过身盯着陈墨深邃的眸，“难道你不想要我了？”
　　陈墨笑笑，带着一丝苦涩。嘴唇贴在一起，柔情足以融化冬日的寒冷，驱散所有阴霾。
　　黄金娇莫名地心慌，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怕的厉害。拨通曲靖的电话，“靖靖，你在哪儿呢？”
　　为了庆祝范建平找到工作，曲靖正和他坐在哈根达斯里分享一个雪球。“妈，我和范建平在一起呢，晚上晚点回去。”
　　“哦，注意安全。”黄金娇的心放下一半，女儿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想想，依旧担心，拨了通电话给曲轶，让他早点回家。

　　“好吃吗？”范建平看着曲靖用漂亮的小勺不停地刮着纸盒，忽然有点心酸，发誓等挣了钱，一定要让她过上富足的生活。
　　“好吃是好吃，但是太贵了。”曲靖舔了舔嘴唇，确定没有遗留一丝甜蜜才作罢。
　　两个人看了看时间，到时候看电影了。
　　恋爱是件幸福的事情，会让人有得到全世界的错觉。恋爱是件甜蜜的事，会蒙蔽人的双眼，忘了埋伏在各处的危险。
　　曲靖在台阶上蹦蹦跳跳，街上的雪都被踩得脏兮兮的，只有台阶上的雪依旧纯白美丽。
　　“别装可爱了，你已经够找人爱的了。”范建平一旁的提醒令曲靖的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女人都是爱听甜言蜜语的动物，哪怕明知是谎话，依旧一点抗体都没有。
　　忽然，一辆面包车疾驰而来，刺耳的刹车声，挡住了曲靖和范建平的去路。
　　曲靖奋力地挣扎着，被拖进旁边无人的小巷中。
　　“你们干什么？”范建平的眼睛发红，像只要拼命地野兽，刚刚挥舞起的拳头还没落下，就被面前的四五个壮汉压倒。嘴啃着脏乎乎的雪，融化在嘴里，化成一丝腥甜。红色的液体从鼻子、嘴巴里流出来，滴在脏雪上，化成一块红褐色的冰。
　　范建平的脑袋变得很胀，浑身的力气在一点点抽离。
　　曲靖大声地喊叫着，谩骂着，接着声音越来越小，变成凄凉的求饶声，而后是哭泣，令人心如刀绞的哭泣。

　　一群人扔开范建平快速地上了车，灰狼提着裤子从小巷中走出来，一口口黄色的浓痰落在范建平的面前。面包车绝尘而去，范建平吃力地爬起来，小巷没了一点声音，如死后的沉寂。
　　曲靖表情麻木地坐在地上，身边的雪化了，成了一滩滩污水。卷曲的头发垂落在眼前，目光呆滞而绝望。范建平脱下外套为赤裸的曲靖披上，张了张嘴，没什么好讲。此时此刻，结局太惨痛，安慰没有必要。
　　范建平一拳重重地砸在旁边的即将拆除的砖墙上，肉迸裂开来，血流在墙上，如惨烈的泪痕。
　　那年，那冬，那夜，下了场暴雨，闪电划破天际，雷声震人心魄。后山山体滑坡，一具腐烂至白骨的尸体被冲到路边，他深深的眼窝里积攒了满满的雨水，不停地涌出来，闪电亮起，骷髅在哭泣。
　　日期：2011-1-7 15:50:00

　　(二十八)
　　蒋小雅的鼻子很酸，面前的曲靖依旧牵强地笑着，笑容不再明媚如初升的太阳，其中包含的苦涩和落寞。
　　“小雅，吃个苹果吧？”曲靖觉得屋子里太静了，静得可怕，像那天的小巷中一样，静得和坟墓一样。她尽可能地找话题，找事做。她用一把尖利的水果刀为娇艳欲滴的苹果脱下华丽的衣裳，手一抖，刀尖刺入虎口，血喷涌出来。
　　蒋小雅迅速地按压着伤口，心疼地说：“疼不疼？”
　　曲靖微笑着推开蒋小雅的手，嘴唇苍白，她轻轻地摇摇头，看着冒出的鲜血苦笑。

　　陈墨深锁着眉，无声地叹息。
　　范建平垂着头，眼泪混着脸颊上的血污吧嗒吧嗒落在地上，一个男人最无助也最无奈的时刻，他的憧憬被一点点击碎，痛彻心扉。
　　曲靖的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家里打来的。曲靖迟疑了一会，接听了电话。“喂，妈妈，我不回去了，恩，小雅有点不舒服，我过来陪陪她。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恩，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蒋小雅看着曲靖撒谎时眼睛里闪动的泪光，心如刀割。
　　范建平等着曲靖挂了电话，鼓足勇气问道：“真的不回去？真的不用你爸妈知道？”

　　曲靖苦涩地笑着，眼泪滑落，她慢慢地摇头，缓缓地说道：“不用，他们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徒增伤心罢了。”
　　蒋小雅的眼泪决堤，她将曲靖抱进怀里，很用力，她第一回感觉到曲靖这个看来如此坚强的人也会变得脆弱，变得不堪一击。
　　陈墨碰了碰范建平，两个人走进书房。
　　“那些杂碎你还认得吗？”陈墨扔给范建平一根烟。
　　范建平眼睛通红，“能，化了灰都能认得。”
　　“那就好办了。”陈墨点燃了烟，将大团烟雾吞进肺里。“你们这几天先住这儿，等曲靖好一些再走。”

　　范建平感激地点点头。
　　陈墨看着窗外的滂沱暴雨，如果一切都能被水冲刷干净，也该多好。
　　烟燃到尽头，陈墨拨通电话，“光头，给我把那群畜生给揪出来……”
　　胡莉在床上涂脚趾甲，窗外雷声隆隆，震得窗户哗哗作响。胡莉心一惊，手一抖，香艳的红色指甲油涂在脚背上，看上去像个新鲜的伤口。抓起电话给王子贝拨过去，传来不带一丝感情的冷漠话语：“你所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莉莉，下这么大雨，你给没给贝贝打电话啊？他啥时候回来啊？”张岚隔着门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