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美玲一口吴侬软语，这件诡异恐怖的事在她嘴里说出来倒也温软可听。赖大师闭着眼睛听她说，听完了，微微点点头，既不睁开眼睛，也不说一句话，显得高深莫测。吴远心小心地问：“赖大师，您看？”赖方子睁开眼睛，盯着他问：“这是真的？”吴远心用力地点点头：“真的！”
赖方子皱起了眉头，缓缓说：“孽障啊。”顿了顿说：“这应该是亏心报，让我回去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法子给你解报。”吴远心急了：“赖大师，现在没办法吗？”赖方子不答他的话，拿起皮箱。吴远心一下子拉住他的手臂，带着哭腔说：“赖大师，我现在真是生不如死，你救救我吧。”死活不让他走。
谭益之劝道：“老吴，赖大师既然答应想办法，就一定能帮你解脱，你也得让他好好思量下对策啊，你再忍耐两天吧。”吴远心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老谭啊，这样的日子我实在是挨不下去了。”谭益之看着他的样子，左右为难，问赖方子：“赖大师，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暂时帮帮他？”赖方子说：“这事真不那么容易。”吴远心说：“赖大师，你要走，我也跟你走！”赖方子扫了他一眼，眼神中很是厌恶。
吴远心终于还是跟到了赖方子家，他赖在赖方子的会客室里不肯走，说：“赖大师，我就在这里等你想法子。”赖方子无可奈何，只得随他去。到了晚上，吴远心就睡在赖方子的沙发上，夜里依旧做着连续剧一般的噩梦。
吴远心已经在赖方子的会客室里呆了三天，搅得赖方子的生意也没法做下去，他打电话给谭益之埋怨，谭益之也跟着劝了他无数遍，可吴远心死乞白赖地就是不肯走，几个人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
第四天，赖方子把吴远心叫到阳台上，又是递烟又是泡茶，说：“吴总啊，通过我这几天的观察，你这事真不是装出来的。”吴远心急了：“怎么赖大师？你还怀疑我说假话作弄你？难道我神经病啊。”接着又问：“赖大师，这都四天了，你到底有没有想出办法了啊？”赖方子望了望他深陷的眼睛，交织着期待和焦虑，他犹豫了好久说：“吴总，实话告诉你，你这事我真的没有办法。”吴远心眼中的期望一下子变成了绝望，他兀自不信，叫道：“怎么可能嘛！老谭说你本事很大，你怎么会没有办法？你说！你说！”赖方子尴尬地搓搓手，低声说：“其实我平常帮人家看看风水......那什么......你懂的......”坚定地摇摇头：“你这事我真没辙，我劝你一句正经话，赶紧找医生去看吧。”说着走了开去。
吴远心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他妈的，骗子！骗子！”细细想来，赖方子最后说的那句话倒是良言，事到如今，也顾不上瞒着掖着了，跟居美玲商议了一下，决定去医院。
于是吴远心夫妻俩开始求医，可是看遍了大小医院，中医西医，都对他这疑难杂症束手无策。吴远心疯狂地满世界看大夫，心理医生也找过了，甚至连催眠术也用上了，但是丝毫没能改变他每夜做噩梦的命运。
这天他接到一个给他看过病的医生的电话，告诉他北京一家大医院新攻克一个高难度课题，能够用激光改变大脑中枢神经的工作状态。从理论上来说，如果吴远心做了这个手术，就能够停止大脑中枢神经在睡眠状态中的工作，这样的话，就可以让吴远心从此睡着后都不再做梦。
吴远心接电话时正开车去接居美玲，听了这消息欣喜若狂，一秒钟都不愿耽搁，也顾不上居美玲，方向盘一打，径直往机场飞驰去。
到了北京这家医院，吴远心花了大价钱，约定了这台手术。院长亲自操刀，负责给他做手术，这天吴远心做了一系列的全身检查，院长把他叫进了办公室，让他坐下。院长说：“吴先生，你的身体条件可以做手术，这是一份手术协议书，你看一下签个字，我们就给你安排手术。”
吴远心一手拿起协议书，一手拿起笔，从头看了一遍，两手不由得有些微微发抖，问道：“院长，这个手术，还要......还要......开颅？”院长的表情很严肃，他一字一顿地说：“不错，吴先生，你的脑袋里呆了个鬼，我必须得给你抓出来！”吴远心霎时间如被电流击中，身子一麻，手一颤，一枝笔掉在桌上。
《全文完》
日期：2012-3-13 8:15:00
程青书
程青书，金陵人氏，少慧而温敛。十岁能文，十五赴试，中魁首，来年会试不捷。都中有擅相者语生曰：“君相本贵，然属晚成者，四十前无发科之命。”生性不羁，置之一笑。孰料连科大比，均名落孙山，始信相者之言不虚。生亦不挂怀，每日饮酒读书而已。
生家小康，祖有余资，另有田产若干，生喜静，独居山麓别业中，常做山中游。某日携酒漫游，不觉入林已深，失其归路，遥望山中隐隐一庄，生趱程趋前。及至门，朱门大户也，苍头曰：“主人出外干办，宅中俱女眷，不便留客。”生温言浼之再三，苍头望日落，勉容生入，嘱曰：“可居耳房，勿窥勿哗，天明速去。”生喜应之。
及夜，生寤寐间忽闻管乐，清雅可听，欲一窥乐者，忆苍头言，复彷徨不前。乐声似勾魂魄，其音靡靡，生渐懵然，循声去。至一园，夜花暗合，丛中一女子坐抚瑶琴，旁立一梅香吹箫而和，银盘如雪，青衣飘逸，如画图中。生神摇意驰，觑青衣女子，绝色也。
及归，生念念不忘，如失魂魄，渐次茶饭不思。父母诘之，实以告，父四出访听，旋知其宅为孔玉真家，其家巨富，青衣者其长女也。父母忖门户不当，心怯而告生，奈生意弥坚，父母不得已倩冰人至孔宅求聘。孔玉真果哂笑之，媒惭出，怨之不已。
生病益重，旋闻孔氏嫁女，夫家亦城中巨富。生强起视之，至街，长棚蔽日，贺者十里。生见花轿入深宅，心似斧斫，归后奄奄，将次不起，日暮而死。父母大恸葬之，生情重意切，身死而魂不肯灭，一缕离魂悠悠荡荡，直至女家。终日随女左右，而人不知。
会女夫家流年不利，其家日逐萧条，夫负巨债而遁，婢仆散尽，嗣后家宅亦为债主质。女生一子，无奈投家，生魂一路跟随，至家日久，姑妯辄有烦言，父拨田数亩，令女自处。
女于田畔结一草庐，罄尽橐囊市一牛，与子艰难度日。生魂空急，亦无法。如此数年，牛老迈益甚，一日耕于田间而死，女恸曰：“命运之蹙，一至如斯！”与子抱头而哭，生急甚，忽思一计，魂入牛体，牛旋复生。
女奇而喜，牵牛耕犁，生不遗余力，较前事倍。女倚此牛，方得撑持。越数年，子长成，性愚顽，女教其书，蠢钝不进。某夜生入女梦告曰：“吾程青书也，曾于卿家园中觌面聆奏，心不可忘。提亲而汝父不允，死后之魂随卿左右十余年矣。今卿子窍塞，吾可助其通之。”女醒而怪，然嗣后子顿慧，过目不忘，女亦信程青书言，感其情重，唯恨缘浅。
女子将赴试，无川资。程青书入梦曰：“家中老牛，实吾所化。可市之，盘费可得。”女方知牛实为生，涕零曰：“君恩情如海，此生不能报，只愿来世。然安忍市君？”生曰：“无妨，我自回与令郎赴都。”女从其言，市牛得十金，而牛旋死，牛贩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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