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段祺瑞一脚踢了过去。

　　“好像是去艳春楼了。”
　　艳春楼是当地有名的吃花酒寻开心的去处。段祺瑞哼了一声，拔腿便走。
　　六个人到了艳春楼门口，段祺瑞向靳云鹏摆摆脑袋，靳云鹏带着四个兵往里便闯。艳春楼大门上一溜儿红灯笼明光彻照，门口的情形看得真真的。几个把门的正蹲在那儿打盹，见几个兵爷到了，忙不迭上前打招呼。靳云鹏揪住他们的脖领子一个个扔到一边，抬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段祺瑞卡着腰，站在门口呼呼地喘粗气，就听得院子里一片叫嚷声后，却突然没了声儿，接着门一响，靳云鹏几个倒着退了出来。
　　段祺瑞正觉得奇怪呢，靳云鹏到了跟前，说话的声嗓儿都变了，急惶惶地道：“快走，快走！”

　　段祺瑞道：“你弄什么鬼吹灯！”
　　靳云鹏吐吐吞吞地说：“袁……袁……”
　　日期：2013-05-28 09:54:37
　　段祺瑞噢了一声，把靳云鹏拔到了一边儿去，上前去看时，却见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头前一个二十多岁年纪，一身穿戴极是华贵，一派风流倜傥模样，后边跟着五六个人，打扮各异、高矮不等。段祺瑞搭眼认出，头前的那个正是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后边几个人里，有几个却是山东旧军里的哨长，棚长，其中一个便李长发。
　　段祺瑞还没开口，袁克定倒先道：“哟，芝泉兄呀。幸会幸会！”
　　段祺瑞脸上挂满冰霜，没接话茬儿，只是斜着眼，歪着脖子恶狠狠地盯了袁克定一眼，便向着那几个哨长、棚长走过去，到了跟前，厉声问道：“你们几个来这儿干么？干犯军纪可否知道？”
　　没等那几个回话，袁克定却在身后笑道：“芝泉兄芝泉兄，这事都是我操持的……”

　　段祺瑞却像没听到一般，抬高了嗓门喝道：“李长发，回我的话！”
　　袁克定一时呆在那儿，很是尴尬。
　　李长发没有开口，哨长程如蛟却大咧咧上前道：“袁公子跟我们弟兄有些旧交情，他来山东，我们弟兄几个便想尽尽地主之谊，陪他来这儿吃几杯酒。”
　　“啪！”一个耳光照准程如蛟的长脸直打过去，段祺瑞喝道：“朝廷的兵，是陪人散心的吗？”向着靳云鹏一挥手道：“捆了。”
　　靳云鹏几个动起手来，李长发挣扎着向袁克定求救。
　　袁克定这时不上下下，不尴不尬，有些气恼，也高了嗓门道：“段芝泉，你这不是让我下不来台吗？”
　　段祺瑞一撩衣襟，拔出了左轮手枪，哗一声一拔转轮。枪口朝着天上，看也不看袁克定，话音像铁一般硬：“绑起，走。”

　　靳云鹏把李长发几个绑个结实，推推搡搡地走了，只有袁克定直着脖子发呆，另几个同来吃酒的适才也吓得脸上没了血色，这时方上前道：“袁公子，你可得救救老李几个呀。听说这个段祺瑞软硬不吃……”
　　袁克定哼哼冷笑了一声道：“他段祺瑞软硬不吃？嘿嘿，那得看对谁。你们且把心放肚子里，都算我的。老李几个要是少了根毛，我给他种棵柳树！”
　　段祺瑞他们押着李长发几个一路进了营房，到了操场边上，段祺瑞让众人停了，道：“我看他们几个半夜不睡，到外边胡闹，定是不困了，那先把他们绑到树上反省一番，且等明天发落。”
　　李长发带着哭腔道：“段大人，不能呀，这不是要人命吗？兄弟们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段祺瑞却像没听到一般，大步走了。
　　日期：2013-05-29 15:36:55
　　第二天，袁世凯召了众将领开会。
　　众人早到了，正说得热闹时，段祺瑞走进门来，众人都住了声儿。段祺瑞明白：这些人适才定是在说李长发那事儿，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走到座位上安然坐了。

　　刚坐下，果然就说起这事儿。袁世凯问道：“芝泉，你意如何处置？”
　　段祺瑞脸上冷冷的，没打顿儿道：“按军法，杀！”
　　袁世凯轻轻吸了口气道：“这几个嘛，说来确实该死，我也恨不得剁了他们，只是那个程大个子是庆亲王爷府里奶妈的孙子，今儿打发人来求情了，芝泉你看……”
　　庆亲王便是奕劻，乾隆第十七子永璘之孙。光绪十年时，任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十七年迁总理海军事务大臣，在朝廷上也是咳嗽一声打个霹雳的人物。段祺瑞曾隐约听说袁世凯花了老大一笔银子，走过他的门路。
　　徐世昌也帮腔道：“依我看，打他个几十军棍，给他长点儿记性，撵出去得了。”
　　段祺瑞的眉棱子跳了起来，歪着脖子，却没有说话。
　　陆建章也做出笑脸来道：“这个李长发是个滚刀肉，在旧军里很有些瓜葛，杀了他怕是要惹翻……”
　　段祺瑞翻起眼皮瞪了一眼陆建章，陆建章把后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张勋也大咧咧地道：“我看把这几小舅子好生拾掇拾掇，留他们一条小命得了。权当个屁把他们给放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只有段祺瑞仍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袁世凯笑嘻嘻地探了身子问段祺瑞：“芝泉，你看……”
　　众人也都一齐转了脸看向段祺瑞。段祺瑞却低了头盯着面前的桌面不动，一派老僧入定模样。
　　袁世凯又笑着道：“芝泉，大伙儿的意思都说了，你看……”
　　半晌，段祺瑞方点头嗯了一声，站起来往室外去了。

　　袁世凯以为段祺瑞已是转回头来，顿时轻松起来，便与众人商量起别的事来。
　　过了一顿饭功夫，段祺瑞走了回来，径自走到原先的座位，轻轻拂了一下衣襟，没事似地坐了下去。
　　袁世凯问：“放了？”
　　段祺瑞淡淡道：“杀了！”那神情绝像适才到处边解了个手。

　　“杀了？”袁世凯脸色一变，禁不住欠起屁股向着段祺瑞探出了身子。
　　“杀了！”
　　一时间，屋里连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真真的。众人都不转眼珠子盯着段祺瑞，满是意外与惊讶。段祺瑞却腰板挺得笔直，眼睛定定地平视着前面。
　　日期：2013-05-30 10:38:58
　　袁世凯探着身子半晌，方一屁股坐了下去，轻轻摇了摇头。
　　“军法无情，不杀怎么能带兵！”段祺瑞突然道。
　　众人都合不拢嘴，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做声。
　　袁世凯愣了半晌，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道：“好，杀得好！当年我在吴大帅手下做事时，也有过这么一出。”接着便说起他当年跟着吴长庆出镇朝鲜时杀人的事儿来。
　　有一日，卫队里一人打伤了一个朝鲜人，袁世凯将他拿住，将要砍头时，吴长庆来了，替这人求情，袁世凯假意答应下来，取了案子上的一本书请吴长庆看着，自个偷偷溜出门去，立即命手下把这人的脑袋砍了下来，然后回到室内，恭恭敬敬地向吴长庆请罪，吴长庆呆了半晌，说道：执法固应如是也。
　　说罢，袁世凯笑道：“芝泉正对我的脾气。我也要说一声‘执法固应如是也’。”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袁世凯啪地一拍桌子道：“义不养财、慈不带兵。旧军里有些人也着实无法无天，不狠狠敲打敲打就不知道个天高地厚、军法无情！把李长发几个的脑袋挂到树上示众，布告全营，再有此类事，还是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