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流年——70年后老男孩的血色青春》
第4节

作者: 骑着毛驴的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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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办完手续,进了宿舍倒头便睡。爬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我才想起去找三子和土匪。冲出校门,我看到了三子和土匪坐在学校对面的马路边。我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们肯定一直守在门口,守了整整六个小时!
  土匪懒得抬头看我。三子却若无其事地拍着我的肩膀:肚子饿了吧?走,今天我请你,咱们哥仨好好地喝一顿庆祝庆祝!
  我心头一热,居然有了满腔豪气:别,还是我请你们,再为二哥压惊!
  土匪一甩头:压你姐!
  那是我十五年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喝酒,我才发现我天生就是个酒徒。土匪一直不说话,喝了两瓶啤酒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三子比我还能喝,他说他三岁开始就跟着父亲到处喝杀猪汤,一瓶白酒不在话下。
  酒壮人胆。起初我不敢惹土匪,喝了六瓶啤酒后,我拿着一个空酒瓶敲醒了他。土匪捂着脑袋,睁开血红的双眼看看三子,猛然起身推开桌子,一脚把我踹翻在地。我被按在地上,右臂被他死死地别在身后。我痛得眦牙咧嘴,土匪在我脑后呼刺呼刺地喘着粗气。

  我扭头看到三子稳稳地站在那里,看不到他的脸。我知道土匪是真动了火,而三子肯定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土匪就这样按着我,不说话,三子也是不言不语。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头皮一紧,后背开始发凉。这是个很可笑的念头,因为我想到了三子的老子,那个杀猪卖肉的屠夫。三子是家里的独子,上面只有两个姐姐,他老子肯定把独门绝技传授给了他。不说话的三子让人胆寒,我见过屠夫杀猪,也见过录像里的冷面杀手,他们在行刑前都无比冷静。想到这里,我已经忽略了土匪,我现在最怕的是三子。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更看不到他手里提着的那把刀……

  我承认,我吓出了一声冷汗,甚至差点就尿了裤子。我想喊,可是喉咙像被扼住了,张开嘴却喊不出声。我甩甩头告诉自己,死也要死得像个爷们,就像电影里的***员。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我听到了三子在说:玩够了吧?你老这样欺负他有意思吗?
  土匪不为所动,不知道朝哪个方向用力地吐了口口水。
  放开!三子吼道。
  土匪放开我的时候,意犹未尽地照着我的屁股踢了一脚。我低着头,站了起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敢抬头去看三子。
  三子一脚踹向土匪:他是我们的兄弟,兄弟!懂吗?
  土匪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挥手打落了桌子上的两只空酒瓶。
  三子走近几步对我说:有点晚了,你回学校吧。这个牲口,今天憋了一肚子气。你以后少惹他!
  我抬头看了一眼三子,讪笑着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就走。我知道,我的笑容肯定比哭还难看。我不敢回头,狼狈的背影,像一只落魄的土狗。我应该回头冲着他们大笑几声,最好再耸耸肩,这才是英雄本色。可是,我终究没有勇气这样去做。
  那天晚上我作了好几个恶梦,梦见自己被一群陌生人追砍,梦见我被三子和土匪抬起来大笑着扔进了一个插满竹签的深坑,土匪还抖露出家伙冲着坑里撒了泡尿。我被自己的叫声惊醒,一摸额头才发现自己冷汗淋漓。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梦话,我发现那些可怜的新舍友们,蜷缩在床上微微颤抖。我在床上坐到了天亮,下床前,我终于咬牙决定要远离三子和土匪,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然,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在破庙里说的那句话。作为男人,一定要信守承诺,不用等来世,这辈子我肯定要报答他们!

  日期:2013-07-04 22:07:57

  我生来孤独,并不习惯于这种众星拱月、如日中天的日子。我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来之不易。我很用功的去学习,很老实本份的与同学相处,对女生们的示爱更是置若罔闻。没有人找我麻烦,我也不会去找任何人麻烦。我想努力地扭转自己的形象,我骨子里是个安份的人,一心向善,一心想要当一个好学生。
  没有了土匪,三子也老实了,我们过了很长一段平静的日子。我和三子还是经常往来,我们偶尔还会偷偷一起喝酒,一起怀念土匪。说起他,我们总会沉默很久。我们都以为,也许这辈子真得再也见不到土匪了。
  日子在不经意间,如白驹过隙。就在我快要忘记土匪的时候,三子给我带来了他的消息。三子很自责,因为土匪临走的时候,给他留了张纸条。这张纸条塞在土匪叠好的衣服下,三子将它连同衣服一起卷进了箱子。直到几个月后,三子再次翻开箱子拿出那件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了纸条。
  土匪说他去上海了,去投奔一个在工厂当主管的表叔。他还要三子多保重身体,毕业以后去上海找他,他们再一起联手打天下。三子拿着那张纸条,一边读一边流泪。我也跟着动容,虽然土匪没有提到我,他打心底里瞧不起我,更没有把我当作兄弟。
  我和三子决定去上海找土匪的第二天,我要代表学校参加纪念毛委员诞辰一百周年的演讲比赛,我没敢跟三子讲理由。我去找班主任请假,然后又跑去找政教处主任,并且再次抬出了副秘书长。主任这次很不给我面子,他能分得清副秘书长和毛委员孰轻孰重。我只得被逼逃课。
  我们顺利地找到了土匪的表叔,他在宝山区一个污水横流的小服装厂当车间主任。我们没有见到土匪,他在那个服装厂当了不到半个月的保安,就为了一个姑娘强出头,和一帮四川人结下了梁子。四川帮的摩托车没日没夜地在工厂外面轰鸣,老板没敢再留他,给了他一个月的工资。土匪去向不明,他表叔说可能是去了广州、深圳或者东莞。

  我和三子又马不停蹄,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那时候,我们对这三个地方没有多少概念,都认为比家乡的小城大不了多少。到了火车上向别人一打听,倒抽一口凉气,都有点儿心灰意冷。我们两个人加起来,只有三百多块钱,如果一个星期找不到人,我们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我问三子怎么办,三子很绝决地说,找不到土匪,我们死也要死在广东!
  日期:2013-07-04 23:25:57
  (四)折腾
  那天半夜,我们在广州下了火车。车站外的过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等待返乡的农民工,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还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们眼神混浊,神态麻木,裹着肮脏而单薄的被子。我鼻子一酸,小心翼翼地避让着,目光滑过他们的脸庞,不忍心,又忍不住地想要记住他们,我仿佛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三子不愿放过每个希望,他说也许土匪就在他们中间,他面色凝重,执着地在人堆里腾挪,我却站在他们中间无所适从。我和三子都不说话,他的心情应该和我一样沉郁。
  我们默默地登上了天桥,看着闪烁的霓虹灯和林立在夜色中忽明忽晚的高楼大厦,茫然失措,不知该去向何方。我怯怯地对三子说,这么晚了,咱们先找个旅馆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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