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又会在我的引导下，认识某些要害部门的办事人员，以后的相关事宜，就由他出面跟对方商洽。办这种格外计较分寸细节的商业事务，机关上还真找不出这样的人才。
　　有时，他也会成为介绍人，领我见这个那个的。毕竟我也有认识不过来的要人，而他却同样不乏这方面资源。甚至，他的这种资源还更起作用。因为都是以前跟他合作过的，而我以前认识的那些人，但都是以正经八百的研究者面孔打过的交道，如今要过渡到商业事务上，还真得费点事。
　　更有时，他会在投资方提出一些具体合作需求时，从旁边直接插过来，以自己的商人身份，跟对方详细勾画起美好的合作前景。也别说，他这样搂草打兔子，还真为自己揽了一些项目。这要说起来，他似乎有假公济私的嫌疑，但客观上应该还是为Z市带来了投资。自然，能被他接下来的项目，都不会太大。所以在那两年里，他通过我其实没赚到什么大钱，倘若再考虑到平日那些开销的话，他甚至有些赔本赚吆喝的嫌疑。当然，真实盈亏情况他不会说，我也不会问，最终我们的Z市经历，对外都是一个结论：亏了。

　　顺便还要说一下，此间跟王强见面的机会倒是少了，毕竟他不是我的直接下属，我也不便直接把他调到手下来。尽管在一起喝酒时，海波也有过这方面提议，你干脆就到周市长这来干吧。他总是很为难的说，领导不放啊。
　　事后想，他真是聪明。跟我交往到当时的程度，就算是在我这个副市长身上把该做的感情戏都做足了，还几乎没付出什么金钱方面的成本。一旦涉及到他的升迁时，我这里自然有他一票。但要是明着完全成为“周市长的人”，则又有为一棵大树而失去一片森林的风险，所以他当然不会那么做。
　　日期：2007-1-28　08:40:13
　　69.
　　那两年总的说来，我还算是春风得意。

　　在这样一个县级市里，一个小小的副市长，还是挺象回事的。
　　下面的干部是这样，看着年龄越大的，越是从下面爬台阶上来的，往往都没什么前途。连他们自己也明白，一辈子也就差不多交代了，于是便能捞就捞，能享受就享受，只要别得罪了大领导，将头顶的纱帽保持到退休，就算大功告成。
　　年龄越小的，譬如我这种，却往往是上面派下来的，而且就因为曾经居高临下，如今便可以领导他们。在这一点上，对许多基层的有志青年来讲，自然有点不公平。不是他们不努力，恰恰相反，他们都比我努力多了，甚至也更熟悉基层官场的规则，比我更适合在官场上混。但只因没有一个适当的起点，也就该费尽当牛做马的功夫，层层等待着猴年马月的提拔。

　　每到了喝酒的场合，便常会有一圈老朽们轮流起身向我敬酒。周市长，我敬你一杯。我也敬你一杯，周市长。一开始我还有些惶恐，不免陪着往起站站，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中国人喝酒总要少不了敬酒嘛，难道还要我敬他们不成？
　　渐渐的，我也学会了推托。吃饭前先声明，最近身体不好啊，遵大夫之命，戒酒了。于是他们便顿显颇不自在，整个宴会也彻底没了气氛。有时碰上确不会来事的一帮人，一顿饭还真就那么少言寡语的吃下来。而事后他们的样子，会仿佛工作中出现了莫大失误一样。心中一定在深刻反思，副市长到了我们这儿连酒都不喝，咱这副老脸还往哪搁呀。日后再见到我，他们仍会满脸愧疚莫名的神情。

　　但更多的时候，他们会把这当成摆在面前的一项挑战。他们的理解肯定是这样：副市长说不能喝酒，那是不轻易喝的意思，正因如此，我们才一定要让副市长喝起来，以便显得自己的身份够格。
　　于是他们便循序渐进，小步慢跑，逐层逼近。先说服我倒上点，哪怕掺进90%的矿泉水都不要紧。顺便嘴里还念叨着，市长啊，不喝不要紧，我们这里的风俗是，喝不喝的先倒上。 一圈人便露出会心的微笑。
　　其实这话里的文化我懂，海波对我完整的说过，叫做“喝不喝的先倒上，跳不跳的先抱上，洗不洗的先泡上，干不干的先套上”。
　　但我只能装傻，看他们伴着充沛的感情往下表演。
　　然后便有“先干为敬”的套路，有“肯定我们的工作便随意一下”的套路，有“白酒活血，果酒养生，啤酒根本就是饮料”的套路，杀手锏还有女士上阵、口中念念有词道“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俺给市长敬杯酒，市长不喝嫌俺丑”的套路。

　　而一旦开了头，那就如同小姐接过了客一样，怎么也刹不住了。跟这个喝就要跟那个喝，为第一个理由干了一杯就要再为第二个理由干一杯，直到把我彻底撂倒为止。这样他们就有了成就感，日后再见了我，也象有过某种默契一样，颇有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感觉。
　　当然，在表面上，他们还是会恭敬如初，只是那种恭敬里也多了一些自信。
　　就此，酒便成了一种奇妙的勾兑用品，一种催发虚套的酵母，一种必不可少的官场黏合剂。
　　酒现下属卑，酒中见官威。
　　总之，在中国做官真好。
　　当官之所以让人上瘾，还在于站在某个高端位置上，凭空便多了一种宏观意识，放眼看去，除了少数上司之外，其它人分明都是小人物。他们终日忙碌的内容，不过是你所下达的指令中一个小环节而已。如此一来，就有一种足以决定他人命运的感觉。
　　直到现在，大学毕业生们的首要选择还是去考公务员。考完省里考市里，几乎倾校出动。市场经济搞到今天了，居然还让人对远方尚未可知的官位如抢孝帽子般疯狂，这已不是可悲的问题了，而是可怕。
　　日期：2007-1-29　09:21:51
　　70.

　　后来我问海波，那两年里，你怎么没想到找个小姐来腐蚀腐蚀我呢？
　　他说，当然想过，但那阵你假正经装得太象，让我还真不敢轻易拉你下水。现在说起来有点对不住你，有好些次住在外地的宾馆里，我都是在你休息之后，独自到宾馆的桑拿歌厅一带找一个，匆忙砸上一炮。要不然不行啊，一出门好些天，受不了。
　　我说，你这混蛋就不怕我受不了？
　　他说，问题是这样，你要是从来没偷过嘴的吧，也就不馋。我是下海多年，不可能不湿鞋，没办法了。
　　他的话多少说明一点小道理，就是性欲这东西在很大程度上全在开发。当然不排除有那种生来亢进的男女，我们这里主要指一般大众。

　　海波有个外地做生意的哥们老胡，当年结婚时就三十多了，自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得劲。如今人已50出头，却三天不打一炮就难受了。可见习惯重在培养。
　　使海波没有出手腐蚀我的另一个原因，是当时有件事让他感触很大。
　　有位Z市机关里的老科长，在文件堆里趴了一辈子那种，待人实诚厚道，跟海波关系也不错。海波一激动，就想找机会报答他一下。结果有回一同出差的时候，喝过点酒，海波就从宾馆的洗浴里拉出个小姐来，塞到了他的房间里。自己待在隔壁，没多会就见小姐过来打个招呼，说该办的都办了。
　　海波轻轻推门，走进老科长的房间。却见那老先生正在洗手间里瞅着镜子发愣，见海波进来，竟突然一头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道，兄弟呀，我这辈子摸过的女人只有老婆呀，今天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啊。
　　把海波吓坏了，赶紧一劲的道歉，大哥大哥的叫个没完。心说这他妈什么事啊，我这不吃饱撑的吗？
　　于是，为了不再吃饱撑的，他在我这儿就省下了这项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