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一发不可收拾，瞬间化身国办新闻发言人，说到结尾处，激动得口沫横飞，手舞足蹈，已然具备了几分安利一线经理的风采，就差把我发展成他的下线了。
　　日期：2013-08-19 20:18:19
　　“行了，就说到这儿吧！还有点儿时间，我先去看下大盘，从早上就开始跌，跌得我肝儿颤！”李公公掏出手帕小心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您请吧！”
　　我心里默念着“恭送公公”，还“焕然一新”、“与众不同”、“欣欣向荣”？我冷笑了一声，什么时候你不从早到晚盯大盘了再说吧！

　　半个小时后，在可爱多三番五次的催促下，办公室里的人终于拖拖拉拉一步三回头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爬进了会议室，其中不乏睡眼惺忪者。
　　“开什么会呀？有政策直接发邮件不行吗？”神仙姐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不就是5S吗？至于把老几位给折腾得连滚带爬吗？”八姐赶紧跟上。
　　“二位姐先息怒，这可是J姐的意思。大老板们发话了，下一步5S要落在实处，不能光说不干了。”李公公跟二位姐姐赔着小心。
　　“咱们不是美国公司吗？怎么跟着日本人学起来了？”崔主任抱怨着，“就不学点儿好？”

　　“怎么着算学好？日本人有好的吗！”赵小姐不屑地说，俨然爱国青年状。
　　不等崔主任开口，张三高就把话头儿抢了过去，“当然有，比如人家日本职场女性的穿衣打扮就挺好的，值得学习。我建议咱们北京办的女士们，也学学日本OL的穿衣打扮，多穿裙子多化妆，走时尚御姐路线。”
　　“怎么，最近不看欧美片儿改看岛国片儿了？”五爷意味深长地瞥了张三高一眼。
　　张三高立马不吭声了。
　　“行了，兄弟姐妹们，咱们进入正题吧！”李公公见越扯越远，急忙打断了我们。
　　“本次会议的主题就一个——5S”李公公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我就强调两点，一，办公室；二，人。先说办公室，公共区域请小可跟咱们保洁阿姨交代一下；个人区域，大家听好了，等一下会议结束之后，你回到座位上就可以开始行动了——把所有桌子上的抽屉里的柜子里的乱七八糟的破烂玩意儿都给整理出来，包括你脚底下的，整好之后集中堆放在前台。小可，让大厦收破烂儿的老李周五下午来统一拉走。”

　　李公公一边说着，一边给可爱多安排任务。可爱多在一边拿着小本子认真地记着，连连点头。

　　“再说人，一是注意着装，大裤衩、拖鞋、运动裤什么的，请兄弟姐妹们配合一下，暂时先别穿了，回家都找找自己相对比较商务比较正式的服装，压箱底儿的也没关系，找到就开始穿。二是精神面貌，请兄弟姐妹们最近把周星驰、金凯瑞的电影找出来再看一遍，上班没事儿就在脑子里过一遍，对着镜子多练练微笑，并且尽量保持长久笑容。大老板将于一个月后来北京办实地验收5S的执行情况，J姐说了，别让她失望。最后，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公公说完，台下一片静默，赵小姐和神仙姐姐玩弄着手机，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五爷一边摩挲着大茶杯子，一边沉思着，剩下的人则是一言不发地分别盯着脚面、会议室一角或者其他随便什么地方。
　　难道你还指望谁跳出来问个问题提个意见什么的？都是在AB混了10几年的人，每个人开过的会没有上千次也有几百了次了。开会那点儿事，谁还不知道？从第一次开会时的企盼、兴奋、慌张，到开过不计其数的会之后的厌烦、麻木、冷漠，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所谓的“踊跃发言”、“有意见就提”、“发出你的心声”，大部分时候都是为了衬托会议的圆满，就好像是拿来包装礼物盒的丝带，最终的命运不过是被随手扔掉，可少了丝带，礼物就不圆满。你还相信老板们真的想倾听你的心声？我宁可相信他们真的想倾听圣诞老人的心声。开会对于下流办的人来说就像是正餐结束后上了一道发霉的点心，不吃，正餐不算完成；吃，可吃着却是恶心得直皱眉头。

　　“既然没问题，下周一开始第一轮检查，不要让我失望呦！”李公公似乎没料到会议前还对5S极其抗拒抵触的人们此时竟然极为顺从地接受了他的训导，至少表面上看着是。李公公不免有些喜形于色，语气中都透着几分飘飘然。
　　日期：2013-08-20 20:12:45
　　散会之后，我回到座位上就开始四下整理，打算把一些废旧物品给清出来。我站起来拉开柜子门的时候，正撞上张三高不屑的眼神。
　　“小A，你忙活什么呢？”张三高问。
　　“5S呀？整理办公桌，收拾破烂儿！”我说。
　　“别傻了，小A，你睁大眼睛看看周围的人，谁还真的动手？5S说过多少次了，老几位们光关于5S的PPT资料都打印了一大摞了，不就是走个过场吗？你收拾又能怎样？难道还想当行动标兵？你不收拾又能怎样，到时候跟着大流儿照样混过去！”

　　“可刚才李总不是说了J姐亲自交代的吗？还说别让她失望。”
　　“那就更不用着急了。”张三高轻笑一声，说，“你想想，J姐只交代给了他，可没交代给我们。活儿干不好，J姐只会找他，可找不到我们头上。J姐不在，李公公还真把自己当颗葱了，以为凭他自己就能支使得动北京办老几位呢？”
　　“不过这次好像是动真格的，听说是小萝卜的意思？”我压低嗓子说。
　　“我知道。不过，下流办的人如果那么听话，也就不叫下流办了。这么多年，北京办的人什么时候话听第一遍就开始干活的？”张三高微微一笑，“你就等着瞧吧，最晚后天，李公公肯定还得找大家开会！或者说，是求着大家开会！”
　　张三高的话让我停住了手，我转念一想，如果其他人都按兵不动，我也不能当出头鸟，北京办的下流气氛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十几年中，这里的人们已经无意识地团结在一起，为维持和捍卫自己的下流社会分子的身份而共进退了，我可不想成为第一个背叛组织的人。
　　果然，接下来的两天里，一切都是照旧，神仙姐姐的桌子上还是堆着山一般高的杂志、零食、来不及拆开的淘宝包裹，赵小姐脚底下还是堆着各式拖鞋、凉鞋、棉鞋，终于，在五爷又一次穿着大裤衩和洞洞鞋走进办公室之后，李公公沉不住气了，亲自把我们一个个地叫进了会议室。
　　日期：2013-08-20 20:17:47
　　“哥哥姐姐们，算我求求你们了！看在十几年老交情的份儿上，帮兄弟一把，这次老板们可是来真的！”李公公这次换了副口气跟大家说话，一脸哀怨可怜相。
　　“十几年攒的东西了，往哪儿收拾？再说了，我可不想扔。”
　　“我的杂志可都不便宜，什么《瑞丽》、《时尚》，《嘉人》，都好几十块钱一本呢！”
　　“办公室里不准备点吃的、喝的、玩儿的，老几位们怎么熬？就指着这些东西在AB熬到退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