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倦:折锦》
第39节

作者: 南乔_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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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影沉璧,凉风徐徐,鼻子里一阵酸痒,连打了两个喷嚏,要真冷出病来可不好,她连忙老老实实钻回被窝里,对他说道:“好了,我已经帮你把人支开了,你也该走了吧。”
  “哦,其实我挺想走的……”少年打量着她,又瞅了瞅窗外,微笑道:“可这会儿外面风声紧,现在出去,只怕多有不便。索性四小姐好人做到底,让我得便再走吧。”
  虽然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也没有做什么真的伤自己的举动,但总归是个来路不明的人,而且她也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活菩萨。苻锦抱着枕头,瞪他一眼:“难道你想一直藏在我屋子里?”
  少年目光黑亮,躬身施了一礼道:“四小姐,在下以性命担保绝不会伤害你。我若此时出去,只怕不仅自己送了命,还会给你带来不便。他们既然搜不到这里,想必此处是很安全的,你就暂且再忍耐一时半日,等……”

  他说的话文雅得体,洒脱大方,很有一种大家子弟的风范,声音轻软不唐突,仿佛舒缓的乐声一般。苻锦听他说着说着,居然觉得越来越困,实在没有精神再跟他折腾,不由耷拉着眼皮皱了皱眉道:”算了算了,你站到那屏风后面去不准过来一步,否则本小姐就叫人把你抓起来。现在我要睡觉了,你可不许偷看!“
  少年挺着背脊,讪讪地一笑,道:“多谢四小姐!”
  随即便转过身去,快步几步,绕过青石海棠屏风,烛火一跳一跳,将他修长的影子清晰地映在上面。
  日期:2014-05-10 14:09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了。只觉头晕脑胀,身上也是酸软无力的,多半是因为昨晚上没睡好了。
  帘外杏花乱舞,鸟雀啁啾,一抬头,视线却触及放在桌上的一封信。苻锦揉了揉眼睛,打开信,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刚劲工整的字迹。
  “昨夜多谢四小姐,搭救之恩,来日定当相报。若有朝一日有求于苻熙,可到祁水镇找我,必定竭力而为。”
  “苻熙?原来他是叫这个名字。”苻锦嗤笑一声,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少年写下这番话时意气风发的神色,透着一种天然的自信与尊贵,但她满不在乎地点燃了烛火,将信烧掉。
  若有求于他?这人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她能有什么地方会有求于他?要是他本事大,何以会成了刺客被如此狼狈地追赶?她原来还犹豫要不要去给他拿点伤药来,没想到他已经悄悄离开,这倒给她省了事。说起来,她还忘了问清楚他怎么会误打误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又是准备刺杀谁呢!
  可她远远想不到,正是这一封信,竟真的成了她日后得以逃离的一个机会。
  没等她有细想的时间,霍岑风已命人令家中亲眷齐齐聚在大堂,府上早传开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卫衍虽是贵客暂住府中,但此时也在其中。

  苻锦赶到时,满屋鸦雀无声,气氛凝重得有些诡异。
  门外风声瑟瑟,水榭亭台里,有凋零的桃花瓣片片坠落于地,如湿凉温柔的湖水般无声无息,想必再过些日子就要落红成泥了。
  众人一见她来,表情各异。一眼看去,卫衍也正温柔地望着自己,眼中流露着担忧关切之情。
  霍岑风的脸色已沉了下来,语带威严地问道:“小玉,你昨晚可有见过什么人?”
  苻锦心里一紧,挨着秀娘坐下,强作镇定地反问:“我睡得很好,谁都没有见着。听说府上来了个刺客,爹爹抓到他了么?”
  霍岑风目光如炬,看了看她:“真的没有见过?”
  那刺客受了严重的伤,他们也在多处发现了少许血迹,昨晚上除了苻锦的房间没有搜过外,其余的地方几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难不成那刺客还能查了翅膀飞天去?
  苻锦又似委屈又似气愤地回答:“难道爹认为是我故意藏了刺客,放走了他?”

  霍岑风软了软语气,轻声道:“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昨晚的确是我让雨晴和玲珑告诉他们别来搜房的,”苻锦抓着秀娘的手摇了摇,垂着头半是撒娇半是难过地说道,“可是,我确实没有见过刺客,娘您也知道,我一向最不喜欢有人在睡觉的时候打扰自己的。”
  秀娘自小宠惯了她,哪儿禁得住她撒娇,立刻便心软下来,摩挲着她的手背,对霍岑风道:“老爷,小玉平日里虽然顽皮了点,可这种事情怎敢胡来?妾身昨晚还去过她房里一趟,也没发现藏着人。”
  霍岑风听了秀娘的话,思忖片刻,也觉得在理,便没有继续追问她。

  其实他若再细问,苻锦真是难以找到让人信服的理由,但秀娘完全不会想到,她这么偏袒的一说,正好把苻锦救人的嫌疑,洗涮得一干二净。
  昨晚,皇宫北面火光冲天,惊扰了皇帝亲去查勘,一直闹到了将近四更天,才渐渐安静下来,激烈厮杀后的大殿外只留下数十具尸体,或是咬舌自尽,或是拼杀而亡。据说是有一批潜伏多日,身份不明的刺客突然闯入,意欲刺杀天子。
  午膳时霍岑风虽回来了,仍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但还是强作欢颜陪一家人用了饭,说笑了一会儿,方又匆忙赶回宫中复命。
  临出门前,他随口嘱咐了一句:“近来不是很太平,没什么要紧事情就不要出府。”
  大家面面相觑,而霍岑风却已上了马车离去。
  “爹说这话,还真奇怪!”苻锦靠着廊柱,纳闷道。
  “既然霍大人说不要出府,那你就乖乖听话不要出去吧,”卫衍若有所思地望着霍岑风离去的方向,柔声道,“听说前秦天王苻坚的四子苻熙失踪了,现在鲜卑和苻氏一明一暗两方势力,都在四下寻人,差不多快把长安翻过来了。”

  苻锦心里重重一跳。苻坚的儿子?是那个被西燕皇帝亡国雪耻了的皇室一族?
  一方欲致其死地,一方欲救苦救命。
  而她呢?她昨晚并没有想到这些,没有考虑后果如何,只是觉得那少年看起来莫名眼熟,又没有伤害自己,就随手帮了一下,没料到这一帮,帮的竟是前秦的没落皇族。
  难怪他能那么骄傲自信地说出若是日后有求于他的这种话来……但难道他就不怕自己一转身她就出卖他吗?这么放心大胆地告诉她藏身之处,该说他是自信还是自负呢?
  回想那苍白憔悴,却桀骜自恃的少年,她说不清该是同情还是无奈了。而他此时,只怕还奔波在逃亡路上吧?
  她救了他也无非是暂缓之策而已。
  日期:2014-05-10 14:10
  但她仍从卫衍打听来的消息里知道了具体情形,原来是苻熙自知不可久留长安城内,仗着自己恢复了几分体力,为免被追来的皇宫侍卫发觉,终于决定在黎明前逃出城去。本来慕容冲已经查探到了他的踪迹,事先在城门口派了重兵把守,逐一排查出城之人,然那时城外忽然涌入大量难民,即便士兵阻拦也挡不住,场面一度失控混乱,甚至双方发生了不小的伤亡冲突,苻熙终于还是趁乱成功逃离长安。

  慕容冲因宫中半夜出现刺客,认定宫内必定有人暗中勾结苻氏,为苻熙逃脱提供了路径,于是次日清晨便下令彻查此事,要求务必追查到底是谁在做内应。
  苻熙虽然躲到了霍府来,但霍岑风即刻已让人搜查了府内,而她一晚上都在房里没有出来,又没有人看见苻熙进来,哪怕皇帝再多疑,也应该不会疑到自己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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