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契约还在，白夜就不会被轻易消灭。地王兴奋地吐着信子，看着封灵绝望的眼神嘲讽道：“丧家犬，以后我是不是可以经常看到你这样绝望呢？你究竟有多爱这个小东西，让我猜猜......”它放慢了进攻的速度，让封灵看清它的每一次攻击。白夜闭上眼睛，看上去平静到了极点。他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痛苦的样子。
　　一阵狂风袭来，卷走了废弃工厂的房顶。地王双眼一眯，迎上了在风暴中扑来的大黑狼。一只裹着狂风的白狼则以极快的速度卷走了封灵和白夜，冲上云端。黑狼见人已经救走，便让从大门攻入的封狼乘风撤离。
　　地王发现自己计算错了，许久不见，它低估了塔拉的速度，它忘了塔拉可以选择不去硬拼，这样的话即使带来的人能与塔拉打平手，也没人追得上那头风一样的母狼。

　　公园的山顶上，封狼杀死缠住封灵手脚的两条蛇，将它们扔到一旁。他默默地抱紧她，舔着她手臂上的伤口，直到伤口不再流血为止。阿斯尔正在帮助白夜恢复，塔拉飘在空中，时刻警戒着四周。
　　“好了好了，现在没事了，有哥在。”舔完了伤口，封狼又努力安慰起封灵。其实他的心里也没底。如果敌方叫人增援，再带上族内另一位守护者水王，他只能再次目睹曾经的悲剧——他再也不要看到了！
　　“哥......”封灵忽然小声叫他，让他受宠若惊，“我不知道以后还能去哪儿......就算我活着，也好像......哪儿也去不了......”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没事没事，有哥罩你，哥在北方有一个......也许能算‘家’的地方......其实是哥把你卷进这件事的，对不起......”封狼的心忽然疼了起来。如果不是十年前他让这个女孩继承了阿斯尔的力量，如果不是他将那只小毒虫弄得遍体鳞伤......她可以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封狼知道她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却因为这股力量，从未完成。
　　封灵想了很多很多。也许的确如封狼所说，巫蛊师前来灭族是因为封狼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是退一步想，曾祖父当年所做的事导致封狼来到这里和她相遇，导致封狼看着家人一个一个死在面前......这个世界，本就是由许多意想不到的因果组成的。与其事后去将责任推卸给别人，找各种理由掩饰自己因为弱小没有承担的责任，倒不如快点站起来面对未来......就好比人死不能复生，只有面向来世，面向可能很美好的来世......

　　“这不是你的错。哥哥，现在的我......终于可以理解你的感受了。这样的仇恨......这样的仇恨我也放不下啊......但我们要斩断的只是这一切的根源。你答应我，不要伤害贺天山。不要伤害不该为这件事承担责任的任何人。”
　　封狼仰起头，闭上眼睛，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日期：2014-07-23 11:28
　　第十八章　希望
　　贺天山在黑暗与寒风中，一步一步，爬上山顶。
　　是阿朵帮他找到了这里。他知道，一切已经晚了。
　　封狼刚刚对塔拉交待完事情，正小心地将熟睡的封灵安放在山顶巨石背风的一侧，脱下外套将她裹好。白夜在黑石头中沉睡着。
　　贺天山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知道如何开口。道歉？这时候道歉是世上最假最无力的。
　　“我很想杀掉你，”封狼站起身来，再看一眼让他惦记十年的封灵，然后慢慢走到贺天山面前，“但我怕她的眼泪。”
　　在黑暗中散发着蓝色荧光的双眼望向远方。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杀意。迷雾笼罩着远方沉睡的群山。他不知道那迷雾到底是在眼前还是在心里。

　　阿斯尔与塔拉静候封狼左右。只要封狼下决心杀掉贺天山，它们会立马将贺天山撕碎。
　　“她说我是因为对付不了你的整个家族才会把仇恨全部发泄在你的身上，这我承认。不过这一次我不会了，”封狼绕过贺天山，来到山崖边，望着远方无边的沉寂，“如果你真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帮我照看好她。”
　　阿斯尔很有默契地跑到封狼身边，他们从山崖上跳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黎明时分，封灵终于醒来。贺天山站在崖边，吹了一夜的风，吹到身体麻木。
　　封灵发现她的手中握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封狼在北方的住址，老大的联系方式，甚至还有银行卡的密码。
　　封狼的计划是这样的：他和阿斯尔直击巫蛊师的老家，这样在这个城市的巫蛊师很可能回去支援。而他比那些人先抵达那里，如果阿斯尔成功拖住水王，他就能控制老弱并在回援者的必经之路上埋伏，抢在被地王杀死之前撕碎他们的族长。塔拉留守封灵身边，因为在山顶容易乘风逃脱，所以尽量不要下山。在敌方回援之后一天，塔拉也去支援封狼和阿斯尔——也许那时他已阵亡，但阿斯尔应该不会有事。塔拉可以带阿斯尔离开，去它们想去的地方。在塔拉去支援后，封灵就北上去封狼的住所，幸运的话，老大会给她提供保护，隐藏她的身份，让巫蛊师永远找不到她。

　　塔拉对封灵说完这些后叹了口气，又说：“他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

　　“什么叫‘把能给我的都给我了’？”封灵握紧拳头，手中的字条也随之皱成一团。
　　“你还不知足么？他把他拥有的一切，连他的命，都给你了。”
　　“他为什么要给我我不要的东西......”封灵的声音哽咽起来，“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血亲......他为什么不问问我要什么......他为什么不知道失去所有亲人......”
　　“他比你更清楚！”塔拉打断封灵，“他说当他找到你时的感觉，就像一只孤狼在荒野上走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看到了一个同类那样，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喜悦。他说那种感觉是他永远不会忘的。所以他自私地去用生命留住这份温暖，而把孤独的痛苦留给了你，是吗？”
　　贺天山不知何时转过了身，默默倾听封灵与塔拉的对话。他不知自己该阻止封狼还是阻止母亲。他明白其实他阻止不了任何一方。他的父母与两个兄弟，以及大多数亲人都还活着，他知道他很难真正体会到封灵与封狼的痛苦。
　　封灵的目光与贺天山对上时，贺天山只觉得他们之间的地面裂开了。裂缝越来越大，渐渐地，成为了吞噬一切的不可逾越的深渊。
　　封灵扶着身旁的巨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轻声问道：“冷吗？你的脸色不太好。”贺天山这才意识到自己发着烧。他却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她问他。

　　贺天山回答不出。这场悲剧，还有七年前的那场，都由自己的母亲一手造成。他总是说着要放下仇恨，只是因为他的亲人还健在。
　　封灵走到北边的悬崖处，费力地爬上园方为了游客的安全而垒起的大石头。塔拉问：“想通了？现在就准备离开？”封灵不理会它，目光愈发坚定起来，将封狼留给她的字条撕成碎片，让它们随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