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一夜烟花残——浅谈南明诸小朝廷的兴亡》
第18节

作者: 菊水入道政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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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没人救火,眼看沐府已经快烧成一片灰烬。幸亏有几名沐府所养的敢死武士,突入火焰浓烟之中,总算把沐家祖传的镇南枪、总兵印以及誓书铁券等重要物品给抢救了出来,其余自沐英传下来三百多年的法物俱已在火焰中化为灰烬。沐天波所瞧不起的蒙自土司沙定洲在一天都不到的时间内将云南的土皇帝赶出了昆明城。除了计划周密、熟悉地形外,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要”归功“于昆明城内官兵想借沙定洲背叛沐天波这件事情来为自己出气,居然沐府都快烧完了,各人依然闭户不出。

  沐天波此次遭遇的大变也是前所未遇。然而沐天波先有开门揖盗之嫌,又对沙定洲的谋叛并未察觉,而昆明城中的官兵冷眼旁观从根源上说也逃不了沐天波的干系。因此此次沙定洲之乱也可以说是将几个本身并无太大关联的偶然因素,因为云南土皇帝沐天波历来行事乖张这个主要因素硬是给串联了起来,并催化成了一个必然发生的大事件。
  日期:2014-10-14 20:04:58
  (八)何处桃源可避秦(中)
  沙定洲眼见着沐府差点被烧成了一片白地,自己的手下又抢得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就连一贯强横霸道的土皇帝沐天波都被自己赶出了昆明城,可谓志得意满。但是沙定洲此次所来,本来只是带了凑份子去征剿吾必奎的兵马,可没打算要造反,更没打算要如何退回蒙自。此次叛乱莫名其妙的成功,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城中守军冷眼旁观。但是,现在既然谋叛大事已成,接下来又该如何区处呢?
  此时昆明城中百姓才回过神来沐府大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家家户户都拿出桌凳,横七竖八的在重要路口堆起来挡住道路。城中又是一片混乱,百姓数量甚多,一时之间甚至有和沙定洲人马相抗之势。从中午到傍晚,昆明的百姓并不曾放沙定洲一人一骑通过。
  沙定洲此时人马并未调入城中,若是真和百姓动起手来肯定占不了上风。而城中驻军只是因为气不过沐天波的所作所为而并未前来,以沙定洲此时手中的人马,只怕官军突然出现与其战斗,沙定洲这帮人绝对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这个晚上,沙定洲顾不得回忆自己上半天有多威风,而是开始担忧自己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被外面沐天波调来的兵马一网成擒。想要冲出去,却又奈何不了挡道的桌山凳海。若待留在城中,首先名不正言不顺,再者怕被围困于此。沙定洲想来想去,越想越怕,但事情做都做了,现在只能想办法脱离困境。忽然,沙定洲想到了城中的巡抚吴兆元,眼珠一转,大腿一拍,觉得找到了脱困的不二法门。

  于是,沙定洲连夜带着人马到吴兆元的府邸,强行威逼年近七旬的巡抚吴兆元出榜安民。到了第二天中午,吴兆元受沙定洲等人威逼不过,派昆明本地官员以巡抚的身份出牌发谕安民。昆明城中的军民其实即使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到底沙定洲和沐府大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巡抚都已经出面安民,这里面的个中曲折一时半会老百姓是搞不清楚了。不过既然已经出榜安民,大家又没有什么损失,又干嘛非要为沐府出头阻挡沙定洲呢?于是,百姓慢慢撤去了桌山凳海,昆明城中又慢慢回复了往日的安宁。

  沐天波因为当晚府中大火,沙定洲背主谋叛而慌忙逃窜。惊惶错愕之中甚至连妻子老母都没来得及带上,只有长子相随而行。而其他两个儿子,一个在沙定洲的叛乱中失踪,而另一个虽然逃得性命,却为了避难遁入法华寺为僧去了。沐天波和其长子既然逃出了昆明,就直奔安甯而去。
  为什么要直奔安甯呢?那是因为石屏土司龙在田一向忠于沐天波,此时带着兵马在安甯搜捕吾必奎的余党。沐天波觉得此人颇为可靠,离得又比较近,所以前来安甯寻找龙在田的支援。此时沙定洲叛乱还不知道有多大规模,万一涉及地方土司而沐天波前去投奔,那简直是自己送上门去找死。因此,沐天波选择了最近也最稳妥的方案:出了昆明直奔安甯而来,获得龙在田所部的支援再做打算。

  沐天波带着儿子到达安甯之后,龙在田果然表示愿意接应,这时沐天波才稍稍安下心来,不再一路为了逃命而狂奔。龙在田和手下的土兵们簇拥着沐天波又赶到禄丰,甯州土司禄永命也表示支持。龙在田见禄永命有兵护卫沐天波的安全,就带着兵马回家去了,只留了些许兵马帮助沐天波。禄永命留下一千兵马给沐天波之后,建议沐天波去楚雄安身。沐天波此时手中兵马不足两千人,但已经足够保障自身的安全了,就马不停蹄的奔向楚雄。

  到了楚雄,恰好此时有个巡道杨畏知诸镇此地,手中有四百兵马。带着千余兵马的沐天波和杨畏知商量该如何并力拒守,然后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沐天波此次逃难辛亏龙在田和禄永命两人在安甯、禄丰捕拿吾必奎的余党而未退回自家老寨,不然即使沐天波到了安甯又待如何?沐天波如今手头兵马不足两千,但是已经足够坚守楚雄,观望局势了。可怜的沐天波这时候才算长出了一口气。
  另一面,在昆明的沙定洲贿赂官员以及昆明当地不分黑白的好事百姓,一起商量让巡抚吴兆元上疏朝廷。奏明沐天波目无君父,殴打藩臣之事,并要求朝廷因群众呼声而挽留“奋义勇为”的沙定洲在昆明城驻扎下来。以及在文庙立石碑以纪念沙定洲赶走沐天波的“不世之功”,还要在碑上刻上“再造全滇忠义伟烈”的字样。以求在道义和舆论上占据优势,并希望藉此迷惑全省百姓的耳目。
  吴兆元倒也完全不顾念与沐天波的同僚情义,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性命掌握于沙定洲之手,还真的按沙定洲一党所说写了一份奏疏到隆武朝廷那里。结果没几天,隆武朝廷来了一份诏书,封沙定洲为云南副总兵官,还赐予刻有“节制汉彝”字样的大印,并在诏书中肯定沙定洲的所作所为。隆武朝廷此时自保还来不及,哪有闲心管这档子破事?就算沐天波目无天子,殴打藩臣,对于这类有誓书铁券的地头蛇,隆武朝廷也轻易开罪不得。又怎么会给沙定洲这名异族土司以云南副总兵的官衔,还加以“节制汉彝”的大权?沐天波是世袭云南总兵,沙定洲再给个副总兵,两人要是再都有“节制汉彝”的大权,那不是撺掇两个死对头举云南之兵相互攻杀吗?所以这份诏书的真假很值得商榷。(或者是隆武朝廷昏了头也说不定.......)

  但是沙定洲一党根本不在乎诏书的真假,因为他们所需要的只是道义上和政治上的优势。这份本末倒置的诏书倒好像把沙定洲的谋逆行为,变成了忠君爱国,替被沐天波所欺压的众人出头的义举。开国功臣之后,家有誓书铁券世袭的沐天波并无大恶,反倒成了欺君害民、目无天子的大恶人。虽说沐天波确实有点感觉天高皇帝远,但是除了殴辱布政使唐勳外,沐家并没有什么过失。就是当云南的土皇帝也是有朝廷的誓书铁券世袭的官位和权力,那是朝廷一直默认的事实。就算沐天波天怒人怨、欺君害民、十恶不赦,以明朝历来的规矩也应该是付以缇骑收押,再做区处。又怎么会委托沙定洲来做这等大事?这份作假可能性非常大的诏书一出现,立即一下子把水搅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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