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2-17 21:43:16
　　十二
　　习惯与规范外企打交道的企业（港澳台或假洋鬼子等所谓的外企不算），一般不屑与国企打交道。而说起外企设在国内工厂的外迁浪潮，其实是始于05、06年甚至更早。同时，与之配套加工的外企工厂逐步撤离，也正是当年老吴企业渐趋衰亡的因素之一。当然，老吴不屑与国企打交道，它并不代表老吴不了解国企，从某种程度上讲，老吴对于国企的理解直抵骨髓。
　　说实话，在田老板抬出对方公司董事长之前，老吴心里还是蛮笃定的。此前我通过查阅相关资料获悉：该公司系国企改制上市公司的全资子公司，这类企业本质上只是换汤不换药的传统国企，传统国企的弊病地球人都知道。不仅如此，我还隐约感觉到当初田老板和对方高层间在这笔生意中可能玩有猫腻。老吴寻思，只要是老板和对方高层心有默契，无论下面经办人之间怎样争执或对骂，都不过是作秀和瞎搞。现如今，原本以为的仅是摆平上层的轻松之旅，突然间被田老板的这般说辞所打断，老吴觉得自己要开始当真了。

　　第二天中午，在当地一家知名饭店的包厢内，我见到了对方公司的董事长。董事长外表看上去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小一些，可他的脸色却异常憔悴。
　　简单的客套过后，董事长遂直奔主题：大约半年前，他们公司调来了新任总经理，该总经理与董事长分属阶级斗争两条线，且总经理的背景明显超过董事长。总经理到任后处处显强势，他还敏锐地捕捉到了设备故障这一重要突破口，希望藉此彻底搞垮董事长。斗争中，总经理得到了技术部和生产部两位经理的鼎力加盟，而这二位老兄本就属董事长的圈外人物。目前，总经理进逼势头正旺，设备故障软肋也是明显，面对桌上摆放的提起诉讼所必需的法人代表签字，董事长深感有些招架不住。

　　董事长直叹招架不住，可田老板却仍不死心。他一再向董事长表示自己完全有能力妥善处理好故障事宜，接着又婉转地向董事长打探起了新任总经理的爱好。但是很明显，董事长根本无心恋战，也对于提起总经理深感厌恶。见状，技穷的田老板脱口说道：董事长你担心什么呀，两年前负责和你接头的我们公司销售副总，这个人去年已经死掉了！
　　人已经死了！董事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之后，他悠悠然地抬起双手垫在了脑后，还使劲地向后仰起脖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墙面。他的呼吸均匀了许多，他的话语也少去了许多。
　　乖乖，鼓劲成就了放飞，有所醒悟的田老板只好岔开了话题。此后的情景无须赘言，基本属于是表演系学生实习小品的范畴。末了，董事长以下午另有他事为由，留给我们一个迈着矫健步伐离去的背影。
　　正如论坛上绝大多数网友向来都只是深潜一般，在此过程中，我也一直保持了缄默不语。老吴需要窥探其中的微妙，老吴还需要理清其中的脉络。

　　“吴总，我们下午马上去一趟他们的工厂。”经历了董事长离去后的短暂发楞，田老板突然说道。
　　在去到对方工厂的路上，田老板反复叮嘱我对付那两位部门经理的注意事项。老吴当时并不太清楚田老板非要去到对方工厂的真实意图，但到了那里，我必须要承认老板作出这个选择的正确。
　　放眼看去，建筑设计极不合理的车间厂房，成套设备沿低矮的墙壁不规则布局，墙面上开启的几扇大窗户完全透不过午后的阳光，它们整个被现场扬起的粉尘所弥漫。我问田老板，现场布局是否因我们的设备配套设计？田老板答道，这是对方自行提出的布局要求，他们可能是想利用原有的厂房。
　　走近观察，设备传送带的滚动轴上满是黑乎乎的油腻，设备卡槽里也填充了黑漆漆的污垢，全自动的提升机已化作了机械普遍原理与人工具体实践相结合的中国国情；再环顾四周，戴帽遮罩工人的操作力度一点也不亚于田间的挥锄耕作，化工原料堆放的混乱程度也与秋收的地头有得一比。我又问田老板，消费者看到了这样的场地，他们会不会吓死？田老板冷笑道，你见过生产火腿肠的工厂吗，跟这个地方娘希匹的差不多恶心！

　　我无语，本人以往曾在华东地区见识过生产现场脏乱差的国企，而此行却让我深刻理解了英语语法中的比较级含义。想当年，老吴的屁股尚未被小雨咬掉半口，乔布斯的苹果自然与阿拉无缘，于是我悄悄掏出了诺基亚手机，用其数码功能真实地记录下这一道道风景。
　　实事求是讲，老吴之所以能够自由自在地记录下现实场景，它恐怕还要归功于始终伴随在田老板左右的两位部门经理。此二公只热衷于喋喋不休的发泄，却忘记了田老板的身旁还有一位老伙计。
　　提起这两位部门经理，他们中的技术部经理我比较熟悉，双方互动资料中大多是他的署名，这家伙会码俩字，好象也有点脑子。另一位生产部经理估计不行，车间现场已经说明了他的能力，当然，草包也会有草包的效用。
　　面对他们一刻不停的数落，田老板好象有点HOLD不住了，他几次想要以自己最擅长的口条予以反驳，但每次都被我暗中打岔或制止。哥们清楚，现在不是反驳的最好时机，对于这两个存心找茬的东东，任何反驳都没有实际意义，反而会过早地泄漏自己的底牌。
　　忙碌一整天，夜晚回到宾馆，我一下瘫倒在了床上，真的好想眯上一觉。
　　“吴总，今天基本上没有听到你讲话，现在能不能谈谈对整件事情的看法？”田老板坐在茶几边的椅子上，他盯着躺倒的我说道。
　　唉，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疲惫的哥们只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