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排练完走出来，才知道有些事情放一放，就会有些麻烦。我看到我那被冷落了半天的传呼机上，有十多条信息，都是张熙发来的。从最早的“考得怎样？回我”到后来的“你倒底在哪里？快给我电话啊”，体现了她情绪的变化。我让姚子他们先去吃夜宵的地方占地儿，自己跑到电话亭给张熙宿舍打电话。我向张熙解释了一番，说考完了只想排练一次，好好放松放松。张熙没责备我，但语气里都是冷冷的。没说几句，张熙就挂了电话。

　　我愣了一会，赶去和姚子他们汇合。
　　等喝得差不多了，我对姚子说：“烦，真烦。我想我快分手了。”
　　姚子大着舌头说：“你踹她还是她踹你？”
　　“谁也不踹谁，友好地互道珍重，转身离去。”

　　“像你和卓斯丽那样？”
　　“差不多。”
　　田曼斜着眼睛看我：“你又玩腻人家了？”
　　“怎么说话呢这是？”我脸红脖子粗地说：“真难听，把人类美好的感情说得一文不值。我当然和她有过美好时光，付出了相当的感情，但这感情——嗖，他妈的就不见了。你说我怎么办？我找谁要去？我能控制我自己的感情吗？”
　　田曼毫不留情地说：“这都是你们男的为自己的卑鄙找的借口，感情哪那么容易不见？当初干嘛去了？当初你也不瞎啊，怎么就找上了人家？耗了人家大把光阴后，说您没感情了，无耻！”

　　我瞪着田曼，“您现在还玩你四岁时候玩的玩具吗？当初，您是真爱它，现在，您是真不爱了，就这么简单。”说完这话，我心里又“咯噔”一下，我对田曼说这个？说我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但我对田曼可是一直…别告诉我是什么他妈的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吧…
　　见田曼还要骂我，我接着说：“再说，张熙她也对我没什么感情啊，你不信你看着，我一说分手，她绝对掉头就走…没准这分手还让她先说了呐！”
　　肖尉插话：“老莫也没错，搞对象这事，讲究的就是好聚好散。”
　　田曼把矛头转向肖尉：“这事你最好别插话，你就是臭流氓啊，你一个月换八次女朋友的，没资格谈这个。我针对的是那良心还算未泯的人。”
　　肖尉说：“行，我不插话。其实听了半天，我听出来了，在座的就你们家姚子是一好人。”
　　姚子说：“这还用说吗？只有我干啥事都带着我媳妇儿，连排练都带着她。”
　　我说：“那是，不带她，就没人弹贝司了。”
　　肖尉看看还在兀自激动的田曼，举着酒瓶子说：“别说这个了，他嫂子，喝酒，别为那些无耻的人生气。”说着，还瞟我一眼。
　　我骂肖尉：“就你丫最无耻。”
　　姚子是对爱情忠贞不渝的“好人”吗？

　　我不下结论，但我知道，他在跟田曼关系的存续期内，至少跟两个女孩有身体上的超友谊关系。虽然这些关系基本上是一次性的，但还是让我为田曼感到不值。我想要是田曼跟了我，我绝对会再不做他想，其他女人对我来说就是外星人或猩猩，根本不可能存在交配关系。但是，这也只能是我在心里的假设，我知道我没机会证明了。
　　日期：2015-10-17 16:43:15
　　我还是找了个适当的时机，约张熙到一家饭馆，把分手的事跟她说了。
　　我一咬牙，狠心说道：“马上毕业了，与其到毕业那天不得不分手，不如现在道声再见。”

　　“你有新欢了吧？”
　　“真没有。我也不像那么受欢迎的人。”我本来还想说：“除了你这么不开眼的，还真没几个看得上我的。”但转念一想不合时宜，就咽进去没说。
　　张熙的嘴一动一动，但半天没说出话来。突然，我看见两行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
　　这是我始料不及的，有些乱了阵脚，忙抽出旁边纸巾筒里的纸巾，递给张熙，说道：“快别这样，咱好好说。”
　　张熙突然冲我喊起来：“你让我怎么好好说！”

　　我看看周围看我们的看客，小声对张熙说：“我是说你别哭了。”
　　张熙却像受了鼓励，泪水越发止不住。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曾在电视剧里、小说里看过的无数个分手场景，觉得今天的情形既似曾相识，又完全陌生，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完美地收场。当然，可能注定没法完美了。
　　张熙只是在那里哭，我就不停地劝她，有一刻甚至想过说咱不分了，去看电影吧。但还是说不出口。

　　僵持了一段时间，我一狠心，对她说了句：“如果你愿意，咱还是朋友。”说完转身走了。
　　来到外面，耀眼的阳光一度使我张不开眼，我的心境却一片冰冷，那里面包含了沮丧、自责、厌倦、疲惫等多种复杂的情绪，反复地折磨着我。
　　日期：2015-10-17 16:44:02
　　十、下一个千年，生活中仍然没有奇迹
　　世纪末的钟声终于敲响，我们被挟裹着进入了下一个千年。大魔王没有降临，千年虫没有爆发，生活中仍然没有奇迹。
　　回家过了春节回来，铺天盖地的招聘会迎面而来，到处是翻飞的旗帜和激动的人们，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我也穿着从我哥那里抢来的毛料西服，系着一条蛇皮一般颜色的领带，手捧一摞肉麻地吹捧自己的简历，化身一颗被人挑拣的大白菜，投入到了这场运动中去。
　　还有那悲催的毕业论文，我跟姚子等人为此在网吧熬了几个通宵，奋力地复制粘贴，当然中间也没少用黄色图片来提神。
　　但由于没什么课上了，还是有大把的空余时间等待谋杀。宿舍的同志们开始通宵打牌，通宵喝酒，通宵唱歌。

　　我跟着姚子他们混迹于各地下酒吧，看冷血动物，看夜叉，看左小祖咒，看痛苦的信仰，看扭曲的机器，看舌头。看完一次看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看得实在不想再看了。
　　日期：2015-10-17 16:44:56
　　第十一章
　　一、太监的弟弟与脑白金
　　由于世纪末已经过去，我们的乐队改了名字，叫“太监的弟弟”。我们已经将我们原创的五六首歌，排练得十分娴熟，虽然不太满意，但毕竟也是自己下的蛋，多少期待着一份认同。
　　于是，通过社会关系相对复杂的肖尉，我们乐队开始联系酒吧，想抽冷子献一献演，也可以说现一现眼。这年头不讲究闷声发财了，那么低调是跟不上时代潮流的，必须适时地跳出来，招呼一声“南来的北往的，往这儿看啊！”
　　另外由于受到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我们越来越觉得“马内”是多么重要。而既然要走到台前，让老百姓喜闻乐见还是必要的，至少温柔点，别那么粗暴。在树村挣扎的大部分乐队都处于饿死的边缘，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也不愿意成为其中一员。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坚持。
　　于是，姚子在头发哗啦啦掉了一大片之后，特意创作了两首自认为够艳俗的劲歌金曲，以尝试走红赚钱的可能性。
　　日期：2015-10-17 16:45:43
　　终于，有一家小酒吧答应让我们在那里现眼，但乐队名字要改。

　　于是我们开始在肖尉家开会。姚子对此进行了条理清晰的分析：“名字是得改。首先，这名字太流氓，不适合面向社会大众，毕竟我们对歌迷的定位是老少咸宜，是可以阖家欣赏的，哥几个的终极目标是奔着上春节联欢晚会去的——太流氓人导演不让上；其次，这名字忒不吉利，太监的弟弟都被割了，具有被扫荡的象征意义，我们哥几个哪能顶着这么个倒霉名字出山啊，人家歌星出道都改个吉利的名字，咱倒用不着找人算命给取个吉利名字，但也不能诅咒自己。”

　　肖尉说：“那你说咱取什么名字？”
　　姚子说：“你丫就会吃现成的，你也想啊。”
　　我说：“要艳俗是不？我看就叫财源广进乐队。”
　　肖尉说：“我觉得不如叫恭喜发财乐队好！”

　　姚子说：“还他妈步步高升乐队呢！”
　　田曼看着旁边开着的电视，冷静地说：“叫今年过年不收礼乐队。”
　　姚子一拍大腿：“就叫脑白金乐队！怎么样，家喻户晓，脍炙人口啊，不用打广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