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回到宾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
　　老贾说我刚出校门，嫩的连养活自己的本领都没有。他说某时候他也知道自己做的出格，但这是他的销售手段。每个行业有每个行业的销售方法，每个销售员有每个销售员的技能。就拿广场舞大赛这事儿为例吧。
　　老贾举办大赛，白白送了三套产品，但在大赛中，超负荷的运动使一些体质稍差的大妈们暴露出他们的毛病。而老贾经常不断地嘘寒问暖老人们，老人们自然相信老贾带的产品有很大的效果。他们也都知道老贾的产品不治病，只是一些保健品。于是老贾毫不费力的推销出了他的产品。
　　你能说老贾是骗子吗？老贾明确说明了的：“这些保健品不是药，不治病。”
　　虽然无法反驳老贾，但总觉得老贾不地道。

　　我以为我直接质疑老家人品老贾会排斥我。却没想到他见我人实在，也跟我敞开心扉谈了许多。
　　他说他有一个儿子。三岁了，得了一种病。手术得需要花费很多钱。而他因为没有那么多钱而不得不让儿子忍受疾病的折磨。在手术彻底根除他儿子病之前，他儿子不得不依赖一种药。那种药是进口的，很贵，医保报销不了。
　　一个三岁的孩子。他本该有个无忧无虑的玩耍童年，现在记忆里却全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和满世界的白大褂。
　　说到这里，他骂了一句：“医院最他娘的黑。卖药就是劫道。”
　　老家还说他刚做这个的时候跟我一样反感。那时候他硬着头皮去推销，挨人白眼是轻的。有的老人家的孩子知道了以后还动手打他。

　　有一次他把产品卖给了个瘦弱的老头。第二天回访的时候没想到老头的儿子在。他看到老贾再来他家，把老贾按在车上就打。那回是老贾最惨的一次：老贾挨打不说，不但老贾要退给老头钱，还得赔砸坏汽车的前。因为大块头按住老贾在车上，老贾把人家骑车倒车镜掰掉了。
　　好几回老贾都想放弃，但想想自己的儿子老贾便咬着牙坚持了。
　　原来老贾这么拼命扩展自己的业务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治病。
　　我忽然有些感动。当然，我只感动老贾是个负责任的父亲。他做的一些事情我还是挺反感的。

　　老贾也没骂我，说了句“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以后便翻身睡去。
　　第二天的时候，老贾带着我去见另一个合作伙伴。老贾说这人是开药铺的，是这个区的二级代理商，所以今天这个人很重要。
　　穿上正装我们便出发了。老贾专门把那个代理商约到了饭店。那饭店虽没挂星级，但在当地也算数一数二的。
　　在饭桌上，我大概了解了老贾这次业务的销售方式。
　　老贾在这个代理商的药店办了个‘为五十岁老人免费检查’的活动。
　　当然，检查是免费的。检查出病来以后，吃的药倒也不算昂贵。那代理商肥头大耳的，举着杯说：“放心，有病的吃药。没病的我检查出点事儿来，吃你们的东西。”
　　老贾说：“嗯。预防预防嘛。保健品这东西，吃了不会坏事儿。”
　　我越听越生气。他们这是欺诈啊。欺诈弱势群体。不过昨晚上听老贾那番话，我为了老贾我没有当场骂那肥头大耳的药店老板。
　　那老板非要认识我。说老贾带来的兄弟，以后肯定会有合作的机会，并拍着胸脯向我保证：“往我这里放的东西我们一律四六分。你四我六。”
　　“六你娘。”喝了几杯酒，酒精在我肚里翻腾起来，我明显感觉我的头有些发胀。
　　“什么？”那肥头大耳的老板听懂了我的话。他还以为我不满意他提出来的分成，于是举着杯改口道：“五五分。”
　　“五个屁。”我又骂。如果杀人不犯法，老子替党一枪崩了你个黑心的家伙。
　　肥头老板似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他看看老贾。老贾忙拽拽我的衣角。然后冲肥头笑笑，让我向肥头道声歉。
　　肥头摇摇脑袋把我面前的酒杯倒满了白酒：“喝了它，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好。”我一口气喝了那杯酒。
　　酒精下肚，我忽然感觉热血沸腾起来。我这下胆子似乎崩裂了：“打死你这黑心的王八蛋”
　　我拎起酒瓶向那肥头头上砸了过去。
　　这一架我让老贾的生意进行得不顺利了。老贾说并不怪我搅了他的生意，而是这几个月活动卖的产品胖子还没结账。所以他现在不能跟胖子翻脸。
　　回到宾馆，等我酒醒了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搞砸了。于是我向老贾道了声歉。老贾摆摆手：“跟我道歉没用，如果你想帮我，明天我把胖子叫出来坐坐，当面道个歉。”

　　我知道老贾为了这生意下了很大的本。想到他还得挣钱给儿子治病，我不情愿的答应了他。
　　于是老贾安排了一顿饭和解。
　　“同一个饭店，同一个包间，同三个人。昨天你喝了酒打了我，今天你酒醒了向我道歉，你得有诚意。”胖子似也是性情中人，不拘小节的那种。
　　我点头说行。胖子说你的诚意呢？于是我向老板要了一瓶二锅头，倒了整整三杯。
　　第一杯下肚，胖子哼了一声。
　　第二杯下肚，老贾说胖哥，算了吧，都自己人。
　　第三杯下肚，胖子举了大拇指道：“好。以后你来找我提什么要求都不过分。”
　　“什么都不过分？”

　　三杯酒下肚，没过一会儿我就感觉头脑发胀。我说你得把老贾的帐尽快给他结了。胖子把一摞现金放在了桌上。
　　然后胖子开始翻嗒昨晚的事情。他说他也有不对云云。
　　提起昨晚的事情，我火冒三丈，忽然没控制住就骂了句：“去你娘的。”
　　然后又抓起酒瓶砸向胖子

　　本因为喝了酒打胖子过意不去而来道歉，没想到道歉的时候又喝多了，提起昨天的事情又打了起来
　　老贾的生意这下子彻底被我搅黄了。
　　两回饭局，我打了胖子两回。
　　我彻底断了老贾这条财路。老贾倒很大方，他说没关系，最起码我帮他把胖子欠的钱要回来了。他不赔。
　　我问老贾你业务没了怎么办。老贾嗨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好的销售还怕卖不出去东西？”

　　可能因为几回做事儿老贾觉得我人还可以，接下来老贾便敞开心扉讲述了他这几年来在保健品行业积累的经验。
　　老贾说，你这样的暴脾气如果做销售是不会有好业绩的。想在保健品行业混下去，心必须黑，头必须低下来。我们不能太任性了。如果告诉大叔大妈们我们的东西吃多了可能会有依赖性或是副作用，我们赚谁的钱？
　　你是选择骗人，还是选择饿死？
　　我反问饿死？有手有脚的怎么会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