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北京。能去得了哪里。”
　　“北京不错耶。我也去过一次。”
　　“全国的钱和政策都差不多投在那儿，当然错不了。只是，经过黄河的时候，看到的黄河与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有什么啦？”
　　“河床还算大，只是可惜水不多。像些大草坪，河水只有几米来宽。鸡都飞得过的样子。完全与平时在影院里，和书本里所讲到的不相一致。”
　　“报纸上常说黄河闹断流呢？”
　　“懒理它黄河不黄河的。还是说一说我们的事罢。”
　　“什么你的事，我的事。一出了医院，就统统与我无关的啰……”胡丁说着，扯了扯他的白大褂。
　　“看你说的，”元光在胡丁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你说除了医院，找那个好？——我是说外面的，能医像我们支书这方面情况的行家里手？”
　　“这个……”胡丁咬着嘴唇，望了望天花板，“能使草头药的那儿不找到一两个出来？”

　　“我说是高明一点的，”元光看着胡丁。
　　“有个鸟高明不高明的，”胡丁吐了口啖，“还不是靠时气！时气好的时候，用什么都灵；时远低的时候，用仙丹也没用。”
　　“看你说得玄乎其乎的。”
　　“世事有时就是这么玄乎！”
　　“你看你，越讲越远了。——说吧，方圆之内，有谁可以的，你给说一说，用不用在于我们。——好与不好，我们不怪你，总可以了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们怎么舍得现钟不打，却去铸什么鸟铁的？”
　　“这是啥说？”
　　“出了这个医院，你们放着你们村的那个厉有成不用，还想用谁去！——离家又近，来去方便。”
　　“厉有成？”元光看一下胡丁，“都不知他好使不好使。”
　　“妈的！自己村的事，自己村的人。这点事都不知，还做什么村长，村干部？”胡丁骂道，“在你们村我不知，在外边，他有着生意呢。”
　　“只怕不好找耶，”元光晃了晃他的光头，又摸了摸。厉有成从医，作易学八卦之事，元光不是不知道，只是怕厉有成这个老头子　不好弄而已。
　　“我呸，”胡丁朝着元光说道，“这点小事都弄不了，还弄什么春事！”
　　“好啦，我们找他就是了。——我的意思是说，会有没有比他更好的？”
　　“不知道！”胡丁说着转身回到董胡声的床边，说道，“——医与不医，由你们作主。出了事，可不能怪罪于我们的哟。”
　　“好啦，好啦，”元光跟着也走了过来，并且很快就加入到他们的谈话当中，“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的，”董正看着胡丁和元光两人，疑惑的问道，“医院都来了，还能有怎么办的？”
　　原来，胡丁与元光的说话，董家的人当场并不十分了解。加之元光与胡丁是亲戚关系的事，只有董胡声和杨喜凤知道多少，董正也就根本不知情。
　　“是这样……”元光把他的想法和理由一五一十的和董家的人说了个大概。
　　“可是，”杨喜凤看着元光，“来这里之前，我们就请过他啦。他说他医不了。”
　　“那是他厉有成在找说辞哩，”元光看着董胡声说道。
　　“他不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董胡声躺着说道。他这个支书大人，不想到，他才出了这么一点小事，居然搞出这么多麻烦来，想到这，董胡声闭了闭眼，“哎……”的长叹了一声。伤痛弄得董胡声一点也不好过，想着现在躺在床上情景，董胡声都怀疑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站得起来。董胡声多想现在就可以站得起来，伸伸手，踢踢脚，那该多好！可现实是，只要他董胡声一动，他就彻底知道他的这个躯体，有很大的一部分，是不专属于他的，只要他一动，一种酸楚就从那儿阵阵的传来，敲着他的心，捶着他的肉；时时都是牵心撕肺的，刻刻都是抽筋剔骨的。

　　“他妈的……”每当痛不可忍的时候，董支书就咬着牙，冒着汗骂上一二句。每当这个时候，守在一旁的人，也只好默不出声，装作听不到，随他爱骂什么就骂什么去。
　　“要不，这样……”胡丁看着董胡声和元光，“你们拿掂一下，是在这里，还是在什么地方医，由你们决定，——可要快啊。想好了，再找我……”胡丁说着把玩着挂在他颈上的听诊器，走出了病房。
　　董胡声在元光的鼓动下，决定回到了家中。董胡声的伤虽然还是那么痛，但支书同志在副村长元光的嘴皮下，加上又闻着家的气息，董胡声终于感到畅顺了一点点。
　　“他妈的，”董胡声躺在床上，忍着痛对元光说道，“你要是早一点过来，我就不用让他们这么回来的周折了。哎……，居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
　　“谁说不是，”元光立在董胡声床前，看着杨喜凤把被给董胡声盖上，临了，元光觉得不合己意，又重新给董胡声掖了掖，“要是。昨夜给我知道的话。昨夜我就连夜找人给你上药啰。”
　　“那时痛得就要命是的，那里还想到这些！”董胡声合着，闻着床单上自己的好闻的气息，在医院的那种恐惧感和压抑感，因了回到自己的狗窝而得到短暂的释解。而这种短暂的释解一过，董胡声就重新产生了在医院里那种说不出来的狂燥。
　　“水呢？”董胡声叫道，“水！我要水。”
　　“就来，”杨喜凤想不到才回到家里，董胡声就这么急切的需要喝水，所以一点准备也没有。听到董胡声喊，杨喜凤连忙的抓起放在一旁的热水瓶，往一直放在书台桌面上的一个盅斟。斟了半盅，杨喜凤端着，用汤匙轻轻的舀着喂　董胡声。
　　“哗，”水才进董胡声口，就给他一口的吐了出来，“他妈的，这么热，烫死人了！”瞪着杨喜凤，“难不成你想烫死我……”
　　“你喊得鬼那么急，催命似的。——一时急起来，也就忘了。”杨喜凤捧着盅，为自己辨护。
　　“忘了，忘了。不见你忘了吃饭！你自己就不能试一试吗？直接的就将一大匙开水直直的灌进来了。——都　不怕烫死人！”
　　“好啦，不热啦，”杨喜凤与董胡声辨着，舀了一匙水，放在嘴边吹了吹，伸到董胡声的嘴里。
　　董胡声看了一眼杨喜凤伸到嘴边的水　，张嘴一口吸了。
　　“不要了，”董胡声只喝了一小口，头在碎花枕头上摇了摇头，说道。

　　“喊得那么急，”杨喜凤放下盅，“我还以为喝得了多少呢！”
　　“就不能使一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