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就他们两个人，冯春军并没有在大厅里吃饭，仍然要了一个包间。冯春波说：“春军哥，就咱兄弟俩，在大厅里随便吃点就行了，开个包间，让你破费太多了。”
　　冯春军笑了笑说：“春波，在大厅里，闲杂人很多，也很吵，我们怎么说话？至于说到破费，现在你也成了官场中人，我就不瞒你了。花多花少无所谓，反正是记账。”
　　冯春波一愣，心里想，虽然自己刚来上班，还不了解乡里的开支情况，但是他觉得一个文书是不可能有在饭店签字的权力的。冯春军看出了他的疑惑，他诡秘地笑了笑，说：“春波，哥今天跟你透个底，你也可以学着做。在乡机关里，不光我这个文书没有签字权，你这个秘书也没有签字权。但是，来个朋友或者是同学，我们总得有招待吧。如果自掏腰包，我们那点工资还不够请客吃饭的呢。所以我们必须要想办法解决，在这个圈子里混，面子很重要。来了同学或者朋友，我们招待的不好，人家没面子，我们也没面子。招待的好，就得到黄玫瑰这样的饭店里来，可这个开支我们又承担不起。怎么办？工作中我们不是常说吗？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们虽然没有实权，但是我们可以接触到书记和乡长这些掌握实权的大人物，我们为谁说句好话不一定起作用，但是我们如果给谁说上几次坏话，那就说不定会起作用。所以，一些单位和企业的头头们是不敢得罪我们的。太大的事他们可能不会给我们办，但是报销个饭费他们还是很痛快的。”

　　冯春波说：“这么做，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很不痛快的。”
　　冯春军说：“这个你别管他，这年头，你不吃不喝，他们表面上说你很清廉，其实，背后肯定骂你是傻瓜。即便他们心里不高兴，他们也不敢表现出来。”
　　这一晚，冯春军说了很多话，其实，翻来覆去说的主要意思无非就是今后兄弟之间要互相提携，共同进步。冯春波喝了不少酒，他很少说话，只是听冯春军在那儿不停的说。其实，冯春波心里很烦躁，他不想像冯春军那样做，他觉得那么做会让别人看不起。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有必要请客，我一定要用自己的钱请。如果自己没钱，那就不请客。坚决不能做丧失尊严的事情。他还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我暂时向世俗妥协，去争取一个更高的地位，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做几件对普通老百姓有用的事。他在心里自嘲说：这或许就应该叫做“曲线救国”吧。想到这一些，虽然他在心里对冯春军的做法很反感，但是他把这股反感的情绪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表面上想做出一副很赞赏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做不到，他的面部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冯春军看出了他的不高兴，问：“春波，你怎么不高兴呢？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冯春波心里打了一个激灵，自己毕竟太年轻，心里有一点点情绪脸上就表露出来，这可不好。可冯春军已经问他了，他不能不说。他灵机一动，说：“春军哥，不瞒你说，我现在的心里还真是有点事放不下。”
　　冯春军问：“什么事放不下？能给我说说吗？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冯春波说：“我能来当这个秘书，按说心里应该很高兴。可是，我的心里又有点舍不下教学。毕竟我在教学上才刚刚有了一点成绩。让我一下子离开学生、离开课堂，我的心里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冯春军听了哈哈大笑：“春波，你可真是一个书呆子。在学校里，能有什么前途？你就是教得再好，三两年内你连个教务处主任恐怕也当不上。我说句实在话，你别不高兴。就是你当了那个教务处副主任，你以为真的是凭你的教学成绩当上的？不是。如果我不走，空不出那个位置来，你就是本事再大也当不上。还有，如果不是苟春兰在你的班里，空出那个位置来也还是轮不到你。”
　　冯春波愣住了，冯春军如果不去当文书，没有空出来的那个教务副主任职务，他是不可能得到提拔的。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可是，冯春军说如果不是苟春兰在自己的班里，即便是有了那个空位置也轮不到自己，却是他没有想到的。这么说，即便是自己当了那么一个小小的教务处副主任，也是苟富贵赏给自己的？看来自己考虑事情还是太单纯了。冯春军虽然只比自己大两岁，但是他却比自己成熟得多。自己要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并且要想混出一点名堂来，还得多观察、多思考。原来自己想，只要自己有真才实学，就一定会有出头之日，就像古语说的那样，叫做“锥处囊中，锋芒毕露”。可现在看起来，有真才实学只能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更重要的方面是必须要学会如何处世。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喝酒，不知不觉，两个人都喝得有点醉意了。
　　冯春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唉——春波，你还没有谈对象吧？”
　　冯春波说：“没有。我刚刚工作了一年，这一年里带的还是毕业班，整天忙得团团转，哪有闲心思想这些事呢？”
　　冯春军说：“这可不是闲事，这是人生大事。不知道你有没有目标呢？如果没有，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目标。”

　　冯春波说：“春军哥，我现在真的还不想考虑这件事。等过几年再说吧。”
　　冯春军说：“你别这么想，眼下在咱们乡机关里，就有一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人家那素质，啧啧，简直是没的说。我说句难听的话，如果不是我早就和徐美丽已经有了那种关系，我早就想下手抢了。现在想起来，这个人还只有你能配得上，你们两个，那才真正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听了冯春军的话，冯春波的心里忽然一动，他已经知道冯春军说的是谁了。可他故意装糊涂说：“这个我可没法猜。”
　　冯春军笑嘻嘻地看着冯春波，一字一顿地说：“这个人——就是——柳——金——玲。”他一边说一边仔细地看着冯春波的脸。
　　冯春波说：“春军哥，你别乱说，我可真的没敢往人家小柳身上想。”
　　“不敢想？不等于心里不想。”冯春军喝了一口茶水说，“兄弟，这个柳金玲不要说在咱们芦花乡，就是在咱们整个原平县，我也敢说，那绝对是第一美人。你看看人家那眼睛，简直是会说话，看你一眼，就能把你的魂勾走。你看看人家那细腰，再看看那胸脯，还有那翘起来的美臀……”

　　冯春波打断了冯春军的话：“你怎么这么说人家，你不嫌这话难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