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3-17 07:13:51
　　【024】（下）
　　笑音来自一位大妈，之前提到过的宾馆财务部的庄经理。
　　庄经理，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她体态丰硕但不臃肿，笑容可掬却不亲切。据说庄经理系伟大祖国华东地区的×省人氏，她早年随驻军上海的丈夫来沪，前些年又随正团职转业的丈夫落户到了上海。庄经理的夫君目前在我们主管局担任副处级的领导职务，而她这个当初只做过几天部队被服厂小会计的随军家属，现在却已是爬上了宾馆财务部的经理，属于事业单位的正科级。
　　人家正科级，我小凌见习期，我见习满才能定个跳过办事员的科员级。见习期连忙向正科级转过身去，我朝着庄经理陪上笑脸，虽然我的笑音远比不上她的银铃，也虽然我肯定不会接过她的话题，她的话题会令一旁的小莉小心眼闪烁无比。
　　“哎呀呀，我们小莉现在变得越来越漂亮了呀，让人看了越来越欢喜了呀！”千万不要小看正科级这种老屁眼，我小赤佬不接茬的话题，人家老屁眼也一定拎得清，来到我们跟前的庄经理立马转换了话题。庄经理一面说，还一面笑，又一面亲热地端详起小莉，并且伸手去抚了抚人家夹袄上的蓝印小碎花。
　　碎花好印心难印，没什么城府的小莉显然有点不适应，除去脸上涨起的青红加皂白，她柔骨的身段也好象变得有点僵硬。
　　“小莉啊，你和小楼什么时候结婚呀，你们两个简直就是黄梅戏里走出来的天仙配呀，你们将来生出来的小孩子也一定是好漂亮好漂亮的呀！”情商比智商重要的道理之前就讲过，而变异的情商几乎可以所向披靡，人家庄经理挥洒情商决不会管你的身子骨硬不硬。
　　但看这时候的小莉，她虽然也喜欢听好话，且不说她的心理素质本就不过硬，即便心理再过硬的女孩子，也一定会被庄大妈渐次抬升的肉麻弄到了头皮发麻。勉强挤出一些笑，小莉借口要去送开水，慌忙走开了。
　　“小凌你是男小囡，你看她们小姑娘的身材灵伐，我年轻时候的身材也蛮灵的呀，可惜现在老了！嘿嘿嘿嘿。”小莉走了，庄经理盯在了走T台步的小莉背影，大妈好似一番喃喃的自语。其时，庄经理还反手在自己的腰臀间划出一道内凹的弧线，她的笑声也是一阵阵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暗觉有点好笑，倒不是因为庄经理反手划出的内凹弧线与她的外凸腰身明显不相称，只是我觉得这位中层领导的笑点有点低，而且她笑起来的呼吸有点局促还有点岔气。记得前些日子师傅为我作第一次的引荐，我当时就向师傅请教了庄经理的笑点低，师傅告诉我，正常的笑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情绪，而有一种笑却发韧在嗓子眼里，这种干咳的、气接上来的笑，其实跟笑点低不低没多大关系！
　　坦白讲，师傅的话徒弟没听懂，听懂了也不会是当初的徒弟。不过，无论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当时的小凌还是要硬着头皮听她的笑音，外加大妈的说也说不停。

　　后来我一路追随庄经理走向了大堂的电梯，本来可以转身离开的机会也只好放弃，毕竟讨好单位里的大小领导是我们新人的神圣使命。我们一路走，庄经理她一路讲。她讲到了她们财务部的重要性，她们的重要性甚至已经彻底颠覆了刘主任所称的有关我们总经办才是最重要且没有之一；她又谈到了她的人缘和人品，她的人品高尚简直已经无限逼近了已故伟大总理的G点；她顺带也提到了小凌，小凌的优秀也几乎可以胜任任何的关键岗位关键点，其中包括她们财务部的最关键。

　　后来一些年过去了，当额角头碰到天花板的小凌真就成为了这位庄经理的××，她那时候也不失时机地向我掏心掏肺，当中又提到了今次的我们一路谈一路走。饱蘸着无不满怀的深情，后来的庄经理说道：凌××，你看我当初说对了吧，我一开始就看出了你的优秀，不，是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呵呵，第一眼，但愿她的第一眼不是斗鸡眼！反正这一天下午的长长走来，在这位中层领导反复讲述的春天的故事里，我心里却一直在默念着谱写“资本论”的卡尔-马克思——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而我这一路走来的从头到脚，尤其是背上，每个毛孔都滴着粘不拉叽和凉嗖嗖的东西。
　　好了，春凉交织终有时，我和庄经理也总算走到了大堂的电梯。小凌正犹豫是否继续追随进电梯，这时的庄领导却做了她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件好事情之一。庄经理给了我一道指引，指引我可以奔向几位对的人，与对的人的对话才不会苍白无味如空气。
　　这几位对的人，他们和后来的光辉万丈的思想几乎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