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千秋功罪》
第52节

作者: 肖暮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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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目前她都老化成这模样了还依然眉清目秀来推算,她年轻时应该相当不难看。可你就是猜不透她怎么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生活态度——

  她破衣烂衫的,注意,不是我们穿的仿乞丐服,绝不是,她是真的穿到破了,而且你干脆看不出那衣服原本是什么色儿的。衣服的式样我也没见过,听说那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期的时髦服装。而且她好像只有这么一件,又不洗,脏到可以申请吉尼斯。
  她的背包也很有意思,可能是她自己手工制作的,看起来更是破旧得不堪入目,而且背包的正反两面都特别扎眼地赫然绣上了“卫生兵”三个大红字,这可笑的三个字又是背在她身上,让人看了就想喷。
  她全身最出彩的地方应该是头发,很茂密,也几乎看不到白发。头发有及腰那么长,硬邦邦地在脑后编了两条辫子。听说她洗头时从来不拆开,那就是说,她也从来不梳理辫子。不过可能也需要定期打开发梢,把长了的头发再继续往下编几个花,因此她的发型看起来怪怪的:脑袋上毛草草乱哄哄的,而辫子却是越往下越整齐。
  就她这副整体造型,不了解的人谁看了谁都会一口断定,这就是个纯精神病。可是你错了,她不仅身心都很正常,而且据说人品上乘、智商偏高,否则大概也不会把病案室这份机要工作交给她。并且,你别看这病案室只有她一个人,可她头上顶的还是室主任的官衔呢。
  不过你甭光看外表就以为她对自己什么都无所谓,听说她在吃上是相当讲究的,绝不含糊。也许因此,她皮肤很好,并且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也不怪我迟迟不认识她,因为她上班从来不穿白大褂。不是她不想,而是院长不让。院长怕她的形象给医院丢人,不想让外人知道她是本院职工。对此,她一笑了之,也不怒也不恼,但也不改。可是因为她每天必到周边的菜市场买菜,还时不时地和人聊上几句,所以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她是这家医院的,还给她起了个很江湖的绰号——黑风。(黑,暗示她姓乌;风,是疯的谐音,仍然怀疑她精神不正常)

  这位黑风大侠是学医学影像的出身,听说很有学问。
  同在一个单位,相识并不难,难的是怎样在短时间内尽快熟悉起来。
  原来各科订的报纸来了就放在保安室的窗口,谁路过谁取。为了接近她,我每天早晨主动把报纸发到各科,然后再下班回家。可是白搭,她从来没有邀请我进过病案室。
  每天傍晚我上班时她下班,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只要我见到,一概假装热心地表示要送她一程,她均婉言谢绝。
  我可真是没辙了。并非我泡妞无方,关键这位她不是妞,而是妞她妈甚或妞她姥,惯常用于同龄人的手段,不敢贸贸然用于她老人家。

  有人说,谈恋爱(这么春的词用在她身上听起来也着实有点别扭)得从借东西还东西开始,可这并不容易。她是不会向我借什么的,而我伤了好几天脑筋也没想出能管她借点什么。我甚至特希望她是个丢东落西的主,我好把帮她找到的东西给她送回去。可是,从来没有,她做事有条理得很。
  反倒是有一次不知谁把一张CT片子忘在了保安室的窗口,还是她发现的,我当即又突发奇想……
  这天上午,我下夜班没有回家,而是带上一张片子来到一楼最里头,敲开了厕所对过病案室的门。
  谢天谢地,乌老太正在接电话。

  我趁她腾不出嘴来发问,就马上假装不懂规矩地直接推门进了去,还故意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虽然始终在接电话,可眼睛却一直盯着我,一脸的疑惑和警觉。
  我为自己的这点儿小聪明而自鸣得意。今天运气不错,如果不是恰巧她正在接电话,我仍然只可能被挡在门外,那就永远没有进来消消停停和她唠嗑的机会。
  我紧张地环顾了一遍这神秘的病案室。
  这屋子并不大,也就四十平方多一点。没有窗户,四面墙有三面都是柜子。柜子很不统一,有铁卷柜也有木卷柜;木质的又分有门的和没门的,里面全部塞满了密密麻麻的档案袋,另外这些柜子的高矮、宽窄、颜色也都不尽相同。
  我心想,怪不得王五他们屡屡失手,在慌慌张张的情况下谁要能短时间内找到那份档案几乎不太可能。
  柜子们虽然看起来五花八门,但排列很整齐,每两个为一对,清一色背靠背依墙侧立,每相邻两个面对面的柜子之间留了能站下一个(偏瘦)人的距离。
  没有放柜子的这面墙下,中间是一扇我刚进入的左开门,门右侧是一个有上下水的小手盆和一个衣架,门左侧,也就是门后,顺墙放着一张床。她的桌子则在屋中央,面朝着门。
  当我的眼光落到床上时,心头一颤。好像剧本已经为我规定了情节一样,瞬间以为自己必须得上那张床,便感叹这屋里坐的不是个小妞。你看这室内条件,有床却没窗户,简直就是幽会的天堂……
  “找我有事吗?”一声冷冷的发问,打断了我的思绪。
  调转头来,眼前与美眉扭作一团的淫秽场面立刻变成了一张老太太严肃的脸。
  想哪儿去了,不由得脸也红了,嘴也瓢了,结结巴巴地说:“啊……我,我找您帮着……看个片子。”

  说着将片子递给她。
  “什么片子?”她并没有马上伸手来接。
  “脑袋,CT。”我有那么点儿慌乱,但手并没有缩回来,仍执拗的让片子停留在她眼前。
  她终于接了过去。
  “谁的?”她翻过来调过去的统统扫了一遍后问我,口气比之前一下子严厉了许多。
  “我的,我的脑袋,啊不,我的片子。”我把不太理直气壮的答话愚蠢地配上了本人一项是堂堂正正的嘴脸,至于这个中的矛盾嘛,你老人家自己去分辨吧,我呢,顾不了那么多啦。
  “怎么想起找我看片子?”她疑神疑鬼的将片子冲着灯举了起来,边看片子边问我。

  “您看,这不都说您水平高,看得准嘛。”说这话时,我趁她转过脸看片子的空档还抓紧时间吐了吐舌头。很少奉承人,呵呵,还有些害羞呢。
  她在灯下又问了我一遍:“这是谁的片子?”
  “我的。”这回我答的极其肯定,我感觉谎话说到第二遍就有点儿像真事了。
  “是吗?”“你都感觉怎么着?”听起来,她好像信了?
  “我?啊……我头晕……我晕,我晕我晕,我还……”我用一只手不断拍着自己的脑门。
  她的手仍在灯前举着那张片子,可脸却扭向我,皱着眉在等我的下文。
  “我还恶心。”我微微低着头,闭上眼,一根食指狠狠的指点了一下前方,仿佛这个“恶心”终于让我逮到了似的。
  “你是够恶心的。”她放下举着片子的手,并把片子啪地一声拍到桌上,盯着我足足看了有一分钟,才问:“你觉得我看得准?”
  “准。”我斩钉截铁。第三遍了嘛,已经不觉得这是谎话了。
  她慢慢站起身,来到我坐的椅子背后,在我的侧脸处探头,紧贴着我的耳根问:“我再问你一遍,这是谁的片子?”
  “我的我的,真是我的。”我目视前方,感受着脖子上来自她的气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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