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轨迹——记录一段不堪回首的牢狱生活》
第10节

作者: 寂寞不再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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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他先是在被窝里鼓捣了半天,后来值班的人转了过来,他就先停下了。事后想,他先前在被窝里鼓捣,那一定是在取刀片为下一步做准备。紧接着,当看到值班的两个人都站到了他左边,他就把身体转过来脸冲着我这边,用被子遮住了视线后就伸出了左手,拿刀片开始割自己右手的手腕。
  日期:2015-08-30 09:30:33
  第十章无奈的冷血之夜
  这个时候,我的头脑在飞快地旋转着,要说这种事情吧,任谁都是头一次遇到,哪儿有什么经验是可以借鉴的。你说现在要是不去阻拦他吧?可一旦他成功了,那我们整个号子的好日子也就算是到头了。

  在看守所里,一直有着这样一条重要的规定,那就是:无论是哪个号子,号子里面有带脚镣的重刑犯,只要是他的情况稳定那就是大家的稳定,重刑犯的情况不稳定那就是大家的不稳定。这和有钱没钱混的好混的差没有关系,这个是关系到警官们的吃饭碗的问题。如果说一旦是重刑犯不稳定了,那这个号子就该倒霉了,不但时常会有找不完的事情不说,还会断小灶饿你,断烟抽憋你,以及加重劳动量累死你……

  可是,我现在要是去阻拦了呢?这不仅可以免除他的行为可能会给大家带来的麻烦不说,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给自己立上一功,以此来减轻对自己即将要接受的处罚。
  但是,我再冷静地去细想一下:就这样去阻止一个一心想死的人,那人道吗?眼看着他这样每天都在承受着诸般的痛苦,既然不能笑着去迎接死亡,那就让他这样自己来决定生死,尽早去结束这对他来说反正是逃脱不掉迟早都要离开的悲惨世界,那不也是一种义举或是一种另样的成人之美吗?
  正在我左右为难和犹豫不定之际,睡在我旁边的银牌小二此时也被惊醒了,这个家伙你别看人小,年龄还不到二十岁,但这段时间被我训练和教育的就像是仓鼠一样的机灵,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会先来征求我的意见,看我的眼色行事。这会儿,他发现旁边人不对劲了以后,先是眯眼偷看了一下那哥们已经开始流血的胳膊,他并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而是慢慢地转过身来准备叫醒我。

  这时的我看到小二醒来了,怕他声张,就不自觉的快速把手伸出来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这个动作,我是毫无意识之间做出的,这就说明了我的内心已经是偏向了要去帮他,要去成全他!既然是这样,那就身随心动吧!
  就在心动的这一刻,我已经决定不去阻拦他了。虽然说,我知道在这种时刻也不能帮他什么,因为我要是帮了,他死了我也活不了。想帮的,也是唯一能做到帮他的,那就是保证我及我们这个方向不给他帮倒忙,同时,也默默地祝福他能够心想事成,能够以他自己的方式保留最后一点尊严,早一点离开这个令他备受痛苦的人世间。
  日期:2015-08-31 08:59:35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由于旁边睡的小二侧过来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又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赶紧又给他打手势。先是握了下拳,让他要忍耐、要坚强不要乱动,再伸开手掌又做了一个向下的动作,让他趴低一点别挡住我。

  嗨!你还别说,这家伙真不愧是我训练出来的银牌,灵得很!无论我咋比划他都能理解透,并且马上就照着我的要求去做了。
  视野腾开了,我抬眼看了下那哥们此时的动态与胳膊上流出来的血迹。心想:坏了!这货没有找对地方,看那血流的速度一定是他把静脉血管给割开了,没有找到动脉血管,这样死不了。
  这个想死割脉啊?你别说,还是有一定窍门的!一般人大多都是横着割,这样很难把动脉血管割开,因为它在底下很深。那要怎么割呢?真要想死的话?那就要竖着割,这样割下去,割到位了动脉血管自己就出来了,随后再轻轻一割破、那就必死无疑了。
  这时,我想他也是发现了没割对地方,因为那流出来的血正在凝固。我看这哥们又是一狠心、再来了一下,这回可能很痛的原因吧?还是没见动静。

  眼看他连着两下都没有达成目的,我的心里都在为他着急,我心想:你个笨蛋你不会割脖子啊!只要咬牙忍痛轻轻一下,立马全世界都太平了!
  这一回,我看这哥们也是真急了,因为他也是深深地知道,在这种地方想死的话,机会只有一次。这一次他就全然不顾隐蔽了,直接把两个胳膊都露出来对着那刀口再狠狠地来了一下。这一下,总算是割到地方了,同时,弄出来的动静也把他旁边的那个铜牌小二和两个值班的给惊动了……
  第一次见到胳膊上的动脉血管被割开后压力竟然是那么大,只见那喷出来的血,都快有两米高了。这个时候,就已经完全暴露瞒不住了,先是他那个小二上来一把掐住了他的胳膊,紧接着,值班的两个人忙找来个布条子把他的胳膊给死死扎住。
  这边的人在忙着抢救,那边已经有人在按警报铃了。不一会,值班的警官也就随即赶到了,接着赶紧把已经是昏迷的他给抬了出去。
  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在这个让人万般无奈的冷血夜里,他想做的事情他做到了,我想做的事情和我所能帮上的忙,我也帮了也做到了。剩下的事儿,那就交给老天爷去吧!
  日期:2015-08-31 09:21:15
  第二天传来了消息,说是人被抢救过来了,并且还说:“如果要再晚发现一分钟的话;如果当时发现没有把胳膊扎的那么死;就算是被及时送来了那也是神仙都救不活了。”
  唉!这该死的一分钟啊!正当全号子里的人都在为人被抢救过来而庆幸与欢呼的时候,我却在为这一失败而又无奈的冷血之夜在黯然神伤、追悔莫及……
  再次见到黄家兴,就已经是在两个月以后了,那天我们排是准备去操场上出操,就在我们整队经过大厅的时候,猛然看见大厅里一个步履蹒跚的人,他正拖着一个半步镣一走一瘸的,就像个虾米似的往前行走着。

  所谓半步镣,就是带上这种脚镣后只能迈开了走半步,(平常的脚镣迈开了可以走一步)不但如此,这种镣还有手铐连着的。带上这种脚镣的人,那他一走路背和腰就得弯了下来,不能直立。就算是想走慢点那也是一颠一颠的,不然就没法迈步,总之,是一种非常折磨人的戒具。
  这种情况一般很少见,我挺好奇的就悄悄停下来仔细一看,这人却是黄家兴。事隔两个月他已经面目全非了,此时的他不但人变的又黑又瘦,而且那精神面貌简直就是一塌糊涂,咋看着都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一样。这个时候,只见他带着那个半步镣正两眼无光艰难地往前迈着步子,那模样,既像是浅水里的虾米在原地里蹦哒,又像是沙滩上的乌龟在沙子上爬,简直是让人不忍直视。
  回到号子后,我心里很难受,同时也出离的愤怒。你说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要让他受那么大的罪呢?当初要是大家都动作慢一点,或是都不要那么积极地去施救,就此成全了他,那也不至于让他今天落得如此下场!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越想越来气。于是,怒火难压之际,就把那几个那天抢救时积极表现的人通通都叫到了放风场,挨着个美美地收拾了他们一顿,直打到我手痛、打不动了才算是罢休……
  此事过了没多久,我就被送到监狱去服刑了。几个月后,从外面传来了黄家兴已经被执行死刑的消息。终于,他走完了他那既短暂而又漫长;既悲惨而又壮烈的二十八年的人生之路;彻底地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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