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们就被押着下了山，嘴里塞着东西喊不出声，只能被他们拿刀逼着向前走。到了海滩边他们就把我们往快艇上赶，几个女生已经吓哭了，男生也都脸色惨白，我估计自己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此时我已经看清了刚才那个说话的人的脸，居然在赌场的时候见过，听人说是双老板的马仔，名字好像叫王海生。他也认出了我，但表情只是微微波动了一下，我想说两句好话求情，无奈嘴被塞着，他也没有要听我分辩的意思，转身就走开了。我听到他对旁边的人轻声说了句什么：“……有血的泥都挖出来倒海里，一点痕迹也不能留……”那人点点头，招呼了两个人又返身往山上跑去。我看他们的意思似乎是要破罐子破摔把事情做绝，不由得浑身冷汗，心脏按捺不住地狂跳不止。

　　快艇一路开到看不见海岸线的地方，又在海上漂了几个小时，一条渔船才慢慢从西边开过来，体积不小，像是远洋的。快艇开到跟前，渔船上就放吊钩下来把我们连人带船一起吊了上去。刚碰到甲板我就听到船上一个人骂：“我操，带这么多小孩上来干嘛的？”王海生就说：“偷拍我们的时候抓到的，不小心捅死一个，不能放他们回去了。”那人又骂：“傻屌，一下子失踪这么多人不是闹得更大！”王海生说：“我已经叫人去布置了，到时候要真查起来丨警丨察也只会以为是他们出海翻船了。”那人嗤了一声：“你以为丨警丨察的脑子跟你一样蠢？”王海生就有点火了，说：“你他妈怂个卵，等到了公海上我来丢人，你一个也不用沾。妈了个逼真是一年比一年没种……”说着他就不再理会那人，命人把我们赶下来，押到船舱里去关着。

　　日期：2017-03-20 20:02:00
　　我们被关在一间储物舱里，每天只有吃饭和上厕所的时候才轮流松绑。房间里没有灯，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处于黑暗之中，外面有人守着不许我们说话，威胁说谁说话就把谁扔下去，所以四下里静得只能听到带着颤抖的呼吸声。那种声音里的恐惧是会传染人的，往往一个人的呼吸急促起来之后其他人也会跟着紧张，所有人深陷在极度的焦虑和不安中。只有夏扶苏的情绪一直很平稳，她就在我旁边，我几乎没听到过她的呼吸有过波动，那种极为冷静的自制力在实验室时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时也让我感到些许安慰。

　　大概过了一个礼拜左右我们才被放出去，此时所有人都已经快崩溃了，看到阳光的时候几乎睁不开眼睛。我扫了一眼，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深蓝海水，显然已到了远海。王海生让我们在甲板上站好，然后默不作声地靠着栏杆抽烟，直到我们心中的猜疑和焦虑到达了顶点，两个男生全身都开始发抖的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说：“08年的时候我在日本雇了几条船出去捕鲸，有一条小船一直跟在后面拍我们，好像是什么基金世界，哦不是，世界自然基金会的人。”他把烟头扔在地上，“后来我们把他们撞沉了，船上几个人捞了上来。当时他们都是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表情，把自己当烈士一样，我看着就他妈恶心，就说放心我不会弄死你们的，老子又不傻，你们死了媒体一报道我就别想安心做生意了。然后我就把他们带到船头，指着海里那群已经被我们几条船困在中间的鲸鱼说，看见那群鲸鱼没有，你们上去操作鱼叉发射机，每个人射一条，剩下的我就破例放走。他们当然不肯，我就说你们不射的话我就全都杀光，一条也不剩，你们射的话它们好歹只会死一半，另一半都能活下来。”

　　他说完暂停了一会儿，好像想吊胃口一样，半天才接着说：“他们就有点动摇了，说凭什么相信我，万一射了以后我还是把剩下的都杀光呢。我就笑了，说老子做交易的时候从来没有食言过，不然谁还和我做生意。你们当然也可以选择不信我，反正后果都是一样的，你们要是赌一把它们好歹还有活下来的可能，不然你们就站在这里看着它们全部死光吧。

　　“然后他们就吵了起来，有的说死也不相信我的鬼话，有的说与其看它们全都被杀还不如赌这一把，起码有几率把尽可能多的鲸鱼保下来。我看他们犹豫不决就讽刺了几句，说你们口口声声说要为事业献身，到最后这么一大群鲸鱼的生命还没有你们的清白和自尊重要。”
　　他又点起一根烟：“最后他们就同意了，每个人射了一条鲸鱼，拉扳机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他眼里露出残忍的快意，“我把他们射中的鲸鱼都拉了上来，剩下的信守诺言全部放走。整个过程我都用他们的摄影机拍下来了，回去的时候原封不动地交给他们。后来我听说录像公开后他们被舆论逼疯了，铺天盖地的争论和指责，最后一半的人受不了自杀了，而我从头到尾可没动他们一根汗毛。”

　　他一脸得意的笑容，好像为自己的手段颇为自得。随后他看着我们说:“本来我也想让你们玩这个游戏，但想想还是算了，就凭你们这些小逼崽子的觉悟根本不会真的把动物的命放在心上，逼着你们杀条鲸鱼也顶多只会让你们难受两天而已，这个规则对你们不管用。”
　　我们看着他兴奋的目光都紧张起来，不知道他会想出什么恶毒的点子来。然而他抽完烟后把烟屁股往海里一丢，对我们笑道:“但是新的玩法我还没想好，所以在这之前我准备先让你们干几天活，你们都白吃白喝一个礼拜了，老子的船上可从来不养闲人。在我想好之前你们都给我好好干，别动歪脑筋，我不喜欢不守规则的人。”
　　日期：2017-03-22 20:38:00
　　他虽说要让我们干活，但又不说要干什么，反而又把我们关回船舱里去，搞得我们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几天后他把我们叫出去，说螺旋桨被海藻缠住了，要我们下海去清理螺旋桨，然后给每人发了一副水肺和一把刀，腰里寄一条安全绳，就让我们下海去。我们都不怎么会潜水，但被逼无奈只得下去。
　　我拉着绳子慢慢降下去，低头看到四周的海水呈现一种奇怪的黄褐色，等潜入水中以后才发现水里都是海带，非常大的海带，从海底一路长上来，像一根根巨柱一样矗立在海中，影影幢幢一眼看不到头，犹如海中的巨大原始丛林，非常壮观。螺旋桨就是被这些海带给缠住的，切都切不动，我们用刀又劈又砍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螺旋桨清理干净，结果人还没都上去船就发动了，一个女生险些被螺旋桨吸过去，几个人拼命拽才把她拉回来。我们都很火，但是又不敢发作，上船后王海生就把刀给收了回去，只让我们用凉水冲了一下就又关回船舱里去。

　　这事还没完，这片海带森林面积非常大，船在里面根本开不快，我们基本每天都要下去两三次清理螺旋桨，累得要命，等好不容易开出去的时候我人都瘦了一圈。我以为这下可以消停了，但几天后王海生又把我们叫了出去，每个人一把锤子一把凿子，让我们下去清理船底的藤壶，说影响了船速。我一听火就压不住了：“你这不是故意整人吗，我从来没听说过哪条船不长藤壶的，那么点大的东西会让船速变慢？”他眼睛就眯了起来，后面有人赶紧扯了我一下，把我强行拉走了。我拿起锤子的时候脑子一热真想朝王海生抡过去，最后硬忍住气系好安全绳爬了下去。

　　潜到水里一看我大吃了一惊，只见船底上长满了一个个小山包形状的硕大物体，密密麻麻几乎连船体本来的形状都看不到了。我凑近细看又惊了一下，那些居然都是藤壶，每个都有水缸那么大，像一座座倒锥形的火山一样吸在船底，完全把整条船的流线型都破坏掉了，难怪会影响船速，王海生还真没夸大其词。我心中惊骇，回忆着前几天下来的时候没看到有这种巨型藤壶啊，难道是过那片海带海域的时候黏上去的？我试着用凿子去剃那些藤壶，根本弄不动，这种东西吸力强得要命，海边礁石上那种指甲盖大小的普通藤壶就很难弄下来，更不用说这种特大号的了。

　　于是我回到船上跟王海生说没法搞，他看也不看我，说必须弄下来，往后难搞的东西多了，连几个藤壶都搞不定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就怀疑起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船底会长这种东西？在过那片海的时候你就应该让我们下去清理，幼体刚吸上去的时候还好对付，现在它壳都长成了还怎么可能弄得下来？”他就懒洋洋地笑：“你们不是老是喊累吗，我就让你们歇歇咯。而且这些东西味道很鲜，我本来就是打算让你们弄几个上来尝尝。”

　　我火冒三丈地回到海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锤子就猛凿，直敲得船体上全是白痕，心说去你妈的玩我是吧，凿坏了船也别怪老子。正在那里发狠，旁边忽然咕噜噜冒出一大串气泡，转头一看一个女生不知怎么把呼吸器吐掉了，正满脸惊恐地在水里挣扎，我赶紧抓住她把呼吸器塞回她嘴里，往她指的方向一看头皮就麻了。

　　只见一只藤壶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了四片活动壳板，一大丛羽毛状的蔓足从里面伸了出来，把旁边一个男生的头全部包在了里面。那男生拼命抵抗，用手撑着藤壶火山口状的外壳想把头拔出来，但根本拗不过它，几秒钟的功夫整个头就都被拉进了“火山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