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恩，”陈曦立刻换上诚恳的表情，“主任说得很对，还是主任想得周到。”拿起办公桌上的头绳，刷刷扎上马尾。
　　看着陈曦一脸的诚恳和鸡窝一样的马尾，林主任称心如意地撤退了。
　　看着林主任远去的背影，陈曦一把扯下头绳，略带傲娇地对王晓毅抱怨，“林主任难道要我抹上锅灰再去门诊接客吗？”
　　王晓毅看着她的小表情来来去去，变幻得比城头的大王旗还麻溜，忍不住笑了。
　　神经内科的陆建华垂头丧气地走进来，一屁股在凳子上，双手捂住脸，像刚吃了泼天的败仗。
　　“陆师兄，你这是怎么啦？”陈曦轻轻地问。
　　“十七床那个病人自杀了。”陆建华的双手仍然捂着脸。
　　“不对啊，我们昨前天还给你十七床的病人捐款了，他得的是重症肌无力，没记错吧？”
　　“是的，就是他。”

　　“重症肌无力晚期的病人怎么跳楼？全身肌肉都萎缩了，翻身都难！”李远航不相信。
　　陆建华的手终于放了下来，露出他疲惫的脸，“……我也很想知道，一个人到底得有多大的决心和毅力去求死，才能在重症肌无力晚期、全身肌肉萎缩、翻身都困难的情况下，爬上窗台上跳楼。昨天他对床的病人家属嘴快，把他女儿在公园给别人当马骑讨钱的事漏给他了。他当时也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谁知道今早上就……”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作为医生，常常被强迫直面这样不忍卒视的现实，然而更让人难受的是，旁观了整个过程，却只能袖手，对急需帮助的人爱莫能助，不管是在猖獗的病魔面前，还是在猖獗的药费面前。
　　陈曦低声向王晓毅解释，“陆师兄十七床的病人大家都知道，他原本也不算穷，普通工人家庭，还有套老公房。得了重症肌无力这个富贵病，治不好，只能用进口药缓解，越贵的药效果越好。他家的积蓄全用光了，房子也卖了，医到山穷水尽，结婚二三十年的老婆要离婚，儿子去外地打工，只有他上大学的女儿管他，休学来医院照顾。他女儿为了给他凑医药费，跑到公园里，挂块牌子给人当马骑，一次五块钱。他女儿和我一样大，十九岁，挺文静的姑娘。”

　　“其实这种情况下，他的选择是最正确的选择。”
　　陈曦看向王晓毅的眼睛，他的眼睛平淡清澈，犹如一潭死水。

　　“你冷血。”陈曦转过头说，“我们起码还捐款了，虽然救不了他，也尽了心意。”
　　“我现实。这样的事太多，靠捐款救不过来的。在没有完全免费医疗制度的前提下，这种事都会不停地发生。而完全免费医疗需要多大的投入，医院会有多少床位被老头老太长期赖着，多少资源被挤占，多少钱被浪费，你作为医生，肯定比我清楚。要么就总用一块钱两块钱的劣质药，效果差过敏高，无效治疗、消极治疗，估计情况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必要医疗和过度医疗本来就非常难以界定，从社会中层抽多少血输给社会下层也非常难以平衡。感性和理性，人性和金钱，这个题目实在太难。”

　　陈曦默然。王晓毅平静地说，“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我不会，我不会成为他，我会为我和我的家人挣到足够的医药费。”陈曦看着王晓毅，坚定地说，“我会成为社会竞争的胜利者。我能适应社会的一切，适应一切的社会。”
　　日期：2017-05-19 09:34:10
　　大清早王晓毅又去送早饭，却看见陈曦拖着个拉杆箱，站在病房大楼前。很快一辆出租车飞驰过来，下来一个男人，一把接过陈曦手中的拉杆箱，“谢谢！”出租车又飞驰而去。

　　“这是？”王晓毅问。
　　“哎，我的二导徐竞教授，他给老婆说出差，其实是去宾馆泡妞。他老婆早上电话他，问他在哪里，他说他在机场。他老婆说马上去接他。所以他立即向我借个拉杆箱，一路狂奔去机场。他和她老婆现在都在飞奔去机场的路上，他不想穿帮的话，务必要赶在他老婆之前。”陈曦说。
　　“……”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他每天的空闲时间都在泡妞。他老婆每天的空闲时间都在捉奸。这两口子太配了。他那些泡妞大法可以出书了。所有女人统一叫baby，不用担心记错名字。他的英文名字叫Hunter，细思极恐，干脆叫Womanizer算了。女人生理结构不都一样么？天天泡来泡去的有几个意思？难道睡齐一百个能够召唤神龙？我看这种人是有强迫症，有病得治，药不能停”
　　“你很讨厌花心的男人？”
　　“我最讨厌的男人，第一是花花公子，第二是花花公子，第三还是花花公子。这种人没有责任心，最可怕。其他毛病还好说，懒点笨点都问题不大，丑点穷点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是花花公子绝不能要。”陈曦愤愤地说。
　　王晓毅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们男人都很向往这种生活方式？”

　　“你这么厉害，我哪敢。”
　　“那你心里还是向往的，只是不敢执行？”陈曦不依不饶。
　　“……我有你就够了。”现在王晓毅还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句，“你一个就够难伺候，再来一个像你这样的，我就活不了。剩菜都吃不完。”
　　陈曦白了他一眼，不过好歹打住了追问的势头。
　　日期：2017-05-19 09:35:00
　　王晓毅陪着陈曦走进办公室，李远航马上凑上来，压低声音极其兴奋地说，“师妹！你知道吗！我是说林主任怎么四十岁了还没结婚没女朋友！原来他是homo！你猜他男朋友是谁，内分泌科的超级帅哥吴浩！”
　　陈曦抬抬眼皮，“哦，是吗。”
　　“师妹！你怎么这么淡定啊，我们都跟被雷劈了一样！”

　　“……因为我去年就被雷劈过了啊……”
　　“你，你去年就知道了？”李远航吃惊地问。
　　“嗯，我看见他们kiss了。”
　　话音刚落，好几个人立马围了上来，“你看到什么了！快讲来听听！”
　　陈曦看看他们如饥似渴的脸，“你们想听什么呀？林主任把吴帅哥逼到墙角，自扇八个耳光，痛苦万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暗恋你不能自拔，然后暴风骤雨般的狂亲，然后哗啦一声，撕破了衣服？”陈曦微微皱起小脸，眼里情深似海，投入地表述着。
　　“我靠师妹！瞧瞧你那销魂的小表情，讲得好有画面感，要不要这么给力！你快改行当主播，专讲黄色小说！”
　　陈曦笑了，“哎哎，我刚才说的什么呀，肯定是大脑的病毒自动说的，跟我没关系，你们懂的。哎，幸好撞见他俩kiss的时候我手机没响，不然我只能在头上竖块牌子，我是只路过的乌鸦。”

　　“原来林主任喜欢男人，我觉得我有点危险……”李远航怕怕的样子。
　　“……李师兄，你照照镜子先，你长啥样，林主任长啥样？我觉得事情不能有你想象的那么美。”
　　“师妹，我是说嘛，你这样的大美女，林主任居然从来没兴趣，原来如此。”李远航突然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