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平七州》
第49节

作者: 半桶水的小神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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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9-09-23 18:26:32
  二十八
  当时阳光正璀璨,几缕阴影落在尘若的脸上,将他的五官描摹的栩栩如一幅生动的画卷,他静静地坐着,状如青山不动,沉眉凝目,情似深潭难探。风拂起不束的长发,带动了丝丝缕缕,像是无形妙手拨动琴弦,虽不闻其声,但见美好。
  收回目光,大祭司心中有无限感概,“尘若,你今年十八了罢,十八岁…年轻,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可惜韶光匆匆如流水,走了的,终究不会回来,能留下的,就是记忆了…”伸手抚在银杏树身之上,掌心摩挲着粗糙的树皮,稀禹声音沙哑,包含无穷心思,“无论活了多少个百年,阿翁也永远忘不了我的十八岁,我的故事,便从我十八岁那年开始讲起罢…”
  “十八岁那年,我不是祭司,也不是轩辕部落的人,我出生的母族部落很小、很弱,统共不过千人,我的父亲是部落族长,他一生辛劳,没能活到我十九岁。
  接任族长之位后我才知道当一名族长有多难,要带着大家守好部落,采集食物,让孩子们能吃饱,老人们能安眠,当时环境恶劣,气候远不如现在平和温煦,另有野外凶兽横行,以我们人类为食,要守卫、要战斗、族人间起纷争,一口食、一碗水或者一把结实的锄头都能引发争斗,着实让人头疼…
  我曾以为这些便会是我经历的最多烦恼、面临的最大困境,然而,在部落遭受攻击时,当我看见族人们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时,我才知道,那些烦恼是多么的不值一提,凶兽再凶猛,只为果腹、伤人即走,不像那些与我们有着同样面目的同类,他们满脸堆笑,手心里却攥着锋利的刀,杀戮,只为扩张野心与征服欲望。
  攻击我们的,是比邻部落,他们曾经是我们的兄弟,姓着与我们同样的姓。而他们攻击我们的理由不过是为了一处位于部落境内的甘泉,打不过他们,我便带着族人们开始了迁徙。
  被迫离开原有家园,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一路走,一路饿得饿、冻得冻、病的病、死得死,族人十去二三,我焦虑,无比焦虑。后来有幸寻到一块暂时无人居住的河滩,依着河流下游的滩涂之地重新建立了家园。在河滩挣扎了两年,生存艰难,为了能吃饱,我不得不带着族中年轻男子出去狩猎凶兽,时常有人丢命、有人受伤,那时我便想,若是能有仙丹灵药救助这些受了伤的族人们,该多好。

  后来我终于有机会得到这样的灵药,可是…有个道理我明白得太晚,觊觎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带来的,终究会是祸事…”
  话至此处,大祭司发出沉重的叹息,双眼目光浑浊,露出疲惫老态。尘若略欠了身,劝道,“阿翁,歇息下罢,说了许久了…”
  “不,”稀禹摆摆手,然后在胸口抚了几下,“我命不久矣,我得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否则,我这么些年算是白活了!”
  “阿翁健康,如今看来还是壮年模样,现在只是偶感风寒,请切勿忧思过滤。”尘若继续劝着。

  “你不晓得、你不晓得,阿翁已经活了至少两个五百年了,”稀禹将头靠在了银杏树上,闭上了眼略作休息,一阵后睁眼,拍了拍老树,道,“阿翁的岁数啊,跟它差不多,当年阿翁把它从杏谷带出来的时候,它不过是株小苗,阿翁养着它,做个念想,将来阿翁去了,尘若,你把树劈开,就能知道阿翁到底活了多久。”
  杏谷,是一个尘若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那条河,不在我们轩辕,在神农境,它的名字,你早已听说,便是界河。而杏谷,就在界河的上游。我在那里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小女孩。当时我被凶兽所伤,奄奄一息,是她救了我。她给我用了一种药,一夜后,我就完全恢复,身上连伤痕都看不出。临别前她慷慨将药相赠,我欣喜万分。后来,九黎部落的人听闻了灵药,前来抢夺,成年能战者皆在战斗中死去,我带着剩余老少仓皇逃命,又被她所救。那时再遇,我几乎不敢相认,她已经长大,长成了一个美丽的女子…”

  “她是那样的美丽啊,尘若,阿翁不怕你笑,阿翁那时对她,无比仰慕。她领着我们投奔了轩辕部落,从此,我们便在轩辕安了家。阿翁那时年轻,爱慕她,想求娶她,可惜…可惜她心有所属,她喜欢的,是轩辕部落的祭师。这么久了,我记不得那个祭师的相貌,但我清楚记得,他双目失明,身体孱弱不堪,实非良配。我去劝过她,我承诺我将一生待她好,可是她不喜欢听,便同祭师一起走了,离开了轩辕,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大祭司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着颤,尘若蹙眉,想劝,却知无用。
  “她走了,我等着,等了一千多年…”稀禹脸上露出几分苦笑,“尘若,你能信么,阿翁如此爱慕她、思念她,日日不停,可,一千多年的时光啊,这么多的夜、数不清的梦,我从未梦见过她…从未…”
  尘若放慢了声音,柔和的音调,似劝稚童一般道,“阿翁,勿急,缘分未到,到了,就能梦见了。”越说,心中不由越是对大祭司口中那个女子生出几分好奇来。
  “你这话,有人对我说过,就在她同祭师离开之后的一夜,有个蒙面女子忽然出现在我跟前,对我说,她能让帮我变得未卜先知,也能活的很长久,但希望我帮她做一件事…”大祭司的话断在此处,他倦了,回忆太耗费精力,深叹了一气后,他朝尘若摆动了几下手指头,轻声道,“今日便到这里,明日你再来,来听阿翁的故事…”

  炎穆身躯一震,自假寐中醒来,眼皮抬起,正对上一双妙目,他不由暗自揣测那面纱下的真正容貌,还有她佩戴面纱的真实用意。
  “醒了?”为缓和气氛,小川主动开口邀谈,“我刚打了只兔子,正要去河边清洗。”
  炎穆这才注意到小川脚边躺着一只肥壮的灰兔,应是死透了,一动不动。他站起来,道,“还是我去罢,正好,我去洗把脸。”
  上前拎起兔子,炎穆刻意没有去看一旁犹自静卧安眠的花鹿儿,以显自己对小川的信任。殊不知神态太过刻意,落在小川的眼里,令她颇为无奈。
  捧起水覆在脸上,冰凉的河水带着秋意,刺激得炎穆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借着这口气他又往脸上泼了几把水,把浊气吐出的时候,顿觉畅快。
  之后抽剑,剖开兔子…清洗完毕后拎着湿淋淋的兔子站起,返回火堆旁时,花鹿儿还未醒,小川却不见踪影。炎穆心中一沉,忙放了手中事物开始搜寻,他不敢喊,也不通寻迹,本能的便朝之前遇见小川的地方走去,果然在一众尸体边上看见小川。
  小川正在查看,听见身后靠近的谨慎脚步,头也不回的道,“我大概知道你的士兵们是如何遇袭的了。”
  炎穆抢步上前,与小川并排站着,战士们静静躺在地上,脸色不再如昨日般平和安详,皮肉收缩,表情有些狰狞。“如何?”他沉声问。

  “除了马车中的老医者与马倌,其他大多下半身受伤,或腿、或腹部,上半身几乎完好,所以我推断,攻击是从下而上的,致命伤在腹部,伤口周围平滑,基本呈圆形,杀伤力巨大,有的透背而出,在背部亦留下的类似的圆洞。”小川分析着,“初时我想,是否是来袭的人趁你们不注意,掘洞躲在了地下,可是他们使用的武器力量如此强大,以你们的能力,普遍不能做到,加之挖洞动静太大,不可能不惊动你们,所以便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炎穆眉头紧皱,目光定在了离他最近的一具尸身上,小腹上侵染着大片已经发黑的血迹。
  “那应该是一种安装在地表浮土下的爆发性极强的机括类暗器,设置隐秘,安装简单、触发极易,夜间伤人,让人避无可避,你派出的那些巡视战士应该都是中了这样的暗算才悄无声息的死去的。”小川边思索边道,以她所知,神农没有这类兵器,应当是外来客。
  炎穆的眉越皱越紧,神农没有这样的能工巧匠,也做不出这样邪恶的机关,而如今与神农交恶的只有…
  会是九黎么?这个疑问同时出现在炎穆与小川心里,然后很快小川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她摇头道,“不会是九黎,九黎与你们交战是明面上的事,用不着事后掩尸。”
  炎穆心中立时有了另一个推断,少昊部落…
  少昊人善工,能工巧匠众多,且与神农有旧恶,只是,六十年前的仇为何今日才来报?
  炎穆转身而行,边道,“我得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若是少昊人趁火打劫,我们须得做好防范!”
  两人返回花鹿儿身边,唤醒花鹿儿,匆匆烤了兔子,三人分食,然后便往最近的驿站赶去,终于在天黑前抵达。安顿好花鹿儿,炎穆独自外出,小川也不多问,便在行馆内相陪。为避免花鹿儿情绪激动,炎穆与小川都心照不宣的把此事瞒下。炎穆忙了整整一夜,天亮前才赶回行馆,回来时牵着三匹马。
  为掩人耳目,防止暗杀事件再度发生,也为了尽早赶到胡余城,骑马是最优选择。花鹿儿尽管精神不振,但也表示赞同。
  三人在行馆吃早饭,趁着花鹿儿离开方便的片刻时间,炎穆言简意赅的向小川道,小川的猜测没错,驿站的守卫官报,昨日下午时分,一个来自少昊的商队进入驿站休整,但只耽搁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匆匆离去。炎穆已经吩咐守卫官派出探子跟随侦查,如有异动,立时汇报胡余。

  与此同时,花鹿儿途中遇袭的消息被信枭带到了胡余。
  接到消息的时候,祝明决定将消息瞒下,同时他亦确定,长老们也不会把这个坏消息透露给花洲。祝明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花洲感觉自己无能,无法保证花鹿儿的周全,并进而否定自己的能力;而长老们则会考量,这个消息会让正在战与不战间摇摆不定的花洲最终作出何种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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