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语》
第24节

作者: 小雨康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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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顺水娃,画妹子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他离开盛世才落草时,她本想趁机离开他。可春田站长让她继续潜伏在他身边,因为他身上还有很多盛世才的秘密可挖。到了东天山上,她对他也难说没有一丝真心,如今终于脱离了匪窝,偶尔也会念起两人逍遥自在的日子。可有消息说,就在他们逃下山的第二天,大老沙的人马便攻破了山寨,杆子队伍伤亡惨重一哄而散,没人知道顺水娃逃哪去了,让她总有一点忧心。

  日期:2019-04-14 21:36:12
  春田站长告诉画妹子,她带回来的众多情报中,有两条还得到了金小姐的高度重视。一条是盛世才与苏俄搞的是假蜜月,另一条是来新疆考察的陶总十分可疑,他不会无缘无故被大老沙和白翠花盯上,背后一定另有文章。
  金小姐的背后是日本关东军,谍报力量的强大和高效异常可怕,非普通人可以想象。就在昨夜,金小姐发来密电称,根据画妹子的情报,他们特意查了陶总的老底,怀疑他是元首科学顾问团成员,本次进疆科考可能是盖世太保“藏疆社会科学考察计划”的一部分,所以命她立即回到陶总身边,搞清该计划的全部内容。

  电文的最后,还有一行字:南京破城在即,西疆加倍努力!
  日期:2019-04-15 21:34:34
  画妹子看了一眼火炉,电文纸的灰烬已被烟囱的风力扯碎吸走,只剩下一些明晃晃的残片,在火焰中像金色的玫瑰花瓣。干他们这一行,就是整天与秘密打交道。有些秘密需要挖掘,就像电文的内容;而有些秘密需要灭迹,就像这张电文纸。最好的特工就是要善于挖掘和灭迹,并在挖掘和灭迹之间来回运筹,游刃有余且不露痕迹。
  画妹子放下报纸,起身走到窗前,打开小汽窗。一股寒风灌进来,清爽极了。她脱掉羊毛大衣,让冷风打在自己只穿着睡衣的身上。她下午就要回哈密去找陶总,这意味着近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即将结束,重新去过戈壁上那种有今天没明天的野人生活。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冰天雪地中挺下去,她只知道金小姐的命令是至高无上的。组织任务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完成使命,要么结束生命。

  她的视线再次掠过乌鲁木齐河,落到飞跨东西的西大桥上。她去那儿逛过,很喜欢东边桥头牌坊上的对联:金井银床无用处,随心引取到花畦。她想,如果下辈子选择职业,她一定去当个文史教员,或是走南闯北的梨园戏子,再不济也可以田园诗酒了此残生。别问为什么,反正干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再干这个刀头舔血的行当。
  日期:2019-04-15 21:35:50
  桥上马车和行人如梭,偶有屁股后面喷着白烟的小汽车嘟嘟地驶过。桥下的河道一半是被积雪覆盖的干枯河床,上面有来往的行人和驼队,因为沿着河道穿过城市会方便很多;河道的另一半是窄窄的冰河,有几个孩子在滑冰嬉闹。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弟弟在呼兰河冰面上玩冰爬犁,母亲远远地跑来叫她回家吃饭。如今,母亲带着父亲和弟弟的骨灰回了奈良,呼兰河成了她回不去的故乡。
  寒风夹带着雪片扑进窗口,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关窗子的时候,一滴眼泪滑下脸颊,画妹子这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她擦掉眼泪,开始做出发前的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下午两点有车来接,而她除了把自己带上车外,什么都不能带。她简单梳妆了一下,出门去了一趟大十字,到焦义生中药铺买了几副妇科口服药,回来后睡了一觉,醒来时佣人已经摆好了午餐,是春田站长特地为她从省署东花园订制的虾仁寿司和金枪鱼片。她不是很领情,因为一点儿胃口都没有,还有几分不祥的意味。据说,人临死前都能吃上一口好的,这顿美味真是让她难以下咽。

  日期:2019-04-15 21:38:55

  下午一点五十分,一辆黑色福特轿车驶离新南街,经藩正街和南大街,出大南门后从卡子湾拐上迪哈公路。这条公路刚通车不久,穿过宽阔的山谷,一直向东南延伸。两侧都是高大的山峦,左侧风光尤为壮美,博格达雪峰高耸入云,犹如天宫神殿一般。
  出发之前,春田君已经通过情报网络确认,陶总离开吐鲁番警所后去向不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没有来迪化。由于北疆开始普降大雪,他也不可能北上阿尔泰山。他大概率还在吐鲁番周边,或在回星星峡的路上。所以,只要沿着这一带寻找,还是有把握找到他的。她只担心阿米已经和陶总分开,那样的话就真的把阿米弄丢了。她还担心顺水娃溃散的人马有可能在这一带出没,万一碰上会有点小麻烦。

  路上跑着大量军车和民间车辆,途中又有很多税卡和军检站,速度始终提不起来。好在司机备着画妹子所有的证件,沿途并未碰到什么麻烦。
  后座上的画妹子面无表情,旁边是她从土匪窝里带出来的那个蓝布包袱,里面的东西都原封未动,只多了她下山时穿的衣服和鞋子。阳光从后窗玻璃漫射进来,照得她后背和脖颈非常温暖,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她唱起了《白等一场》,那是母亲教她的第一支日本民歌。
  日期:2019-04-15 21:43:16
  汽车走走停停,先后过了柴窝堡和达坂城,约三个小时后到达吐鲁番。停在旧城外一座破庙后面。画妹子换上逃离匪窝时的那套行头,一下车就快步向城里走去。汽车开走了,带走了她的羊毛大衣和所有证件。她像一枚日本人的人肉钉子,就这样被楔进了戈壁古城。
  画妹子进城先找了家客栈住下,然后到集市买了身冬衣,棉袄棉裤棉鞋外加一条绿色的头巾,披戴起来活脱脱一个当地姑娘。她还按阿米的脚板大小,给他买了双毡靴,想到他还会长个子,特意买大了一号。在哈密街头见到他的时候,他光着一双又黑又脏的脚,脚趾都烂了,脚跟也裂着大口子。后来她向顺水娃要了双旧皮鞋给阿米穿,鞋子很大,他往里面垫了些破布和棉絮,穿着走起来呱嗒呱嗒响。现在他长高了一些,鞋子差不多合脚了,却已烂得不成样子。她觉得他四处流浪,一双新鞋应该是最有用的东西。

  画妹子去了警所,没得到陶总的去向信息,却看到了美国沙漠专家丹克斯。他刚被放出来,正蓬头垢面地坐在警所外面晒太阳。丹克斯见有人找陶总,就说陶总去沙漠找恐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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