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03-29 22:37:42
　　第四十八回-删丹陷回鹘，村中广济世
　　北方有焉支山，上多红蓝草，北人取其花朵染绯，取其英鲜者作胭脂。故常以“北地胭脂”代指北方美女。李文英等人与妹勒取礼所部人马从西凉府一路向西而去，这日便来到焉支山南。
　　待妹勒取礼安下营盘，便有斥候来报，此时删丹城内，已为回鹘所占，山北便是回鹘大营。
　　这删丹城，城周七里，城内渠水畅流，西北仅见，弱水从城中贯穿而过，西至酒泉合黎，乃要冲之地，古来便是兵家聚集。此时李文英心中对攻取删丹暂无良策，便带了陆伯庸、泥讹巍山、薛伏，四人乔装一番，前去山边村落打探。
　　四人刚进得村中，便听有人高声念到：“忠孝宝卷才展开，诸佛菩萨降神来，天龙八部神欢喜，保佑黎民永无灾…”。
　　薛伏循声看去，只见村内一眼水井旁，摆了一张长桌，桌前围坐几位老者，面前各自摆放一摞经卷，为首一位老者正在高声吟诵。
　　薛伏不识此景，便问李文英道：“李先生，那厢几位老丈非佛非道，唱经作甚？”

　　李文英道：“乃是念唱‘山丹宝卷’之人。”
　　薛伏呵呵一笑：“先生不要为难小人，何为‘山丹宝卷’？”
　　李文英微微欠身：“薛校尉莫怪，‘山丹宝卷’，乃是敦煌讲经卷变文而来，只流于民间，念唱宝卷，需开口点因果，以散文讲述，再以韵文接唱，说唱相应，交织往复。卷中多是忠孝节悌、家国情怀、仁爱礼义之事。”
　　薛伏点点头，不再说话，四人驻足听了一阵，只听到：“第二怪木雷狱不信神佛，毁庙宇蔑神灵造下孽根。不上供不敬佛不知礼仪，不和睦不合群自称英雄。出恶语行恶事无视天神，今造下木雷狱皆是前因。”便有人过来施礼，“几位官人看着面生，这兵荒马乱的，来此有什么要紧事？”

　　四人回过神来，只见眼前一位老者，年纪五十上下，一身布衣。李文英连忙陪礼：“见过老丈。”
　　老者仔细打量一番四人，又对李文英道：“这位官人看着面善，莫非是大夫不成？”
　　李文英点点头，“助教正是。助教欲往宣化府去，路过贵宝地，听这念唱宝卷入了神。”说罢又指了指其余三人：“路途艰险，助教使了些银两，令这三位官人一路护送于我。”
　　泥讹巍山连忙接过话来：“老丈不必疑心，我乃邦泥定人，护送这位大夫前往甘肃军司医治一位官人。”
　　老者听闻是位大夫，面露喜色，“佛祖庇佑，只道是昨日红霞映天，便知有贵人今日前来。小老儿不才，想请这位大夫救一个人，菩萨甘露洒人间，望几位官人发发慈悲。”
　　李文英也不推辞，四人便随那老者往村中走去，隐隐听得身后念唱宝卷之声：“那时有个算卦先生，名叫袁天罡。习就了阴阳八卦，相人生死，吉凶祸福，无不灵验.”
　　走不多时，众人来到一处茅舍之前，看茅舍外层层叠叠铺了些兽皮，屋檐下更挂着些飞禽，早已冻的僵硬，便知是个猎户在此居住。
　　待众人迈进屋内，见里间屋内置一长榻，榻上正有一人睡卧，身上蒙着几层兽皮，辨不清男女。
　　那老者指了指榻上之人，“这位大夫，此乃村中猎户之女，名唤折慕白玛，不日前与其父二人到山中狩猎，归来当日，其父便一病不起，请来巫医，也是无济于事，五日后便去了。之后白玛也如他父亲一样，再请巫医来，只道是中了邪祟，便放在这里闪病，平素里有人送来热水饭食，如此这般已经四天。”
　　说罢老者叹了口气，“看这情形，恐怕支撑不了许久。这方圆数十里，也没一个汉人大夫，今日得遇诸位，也是她造化不浅，快请这位大夫好好看看。”
　　李文英点点头，缓步走到榻前，薛伏搬来一把椅子让李文英坐下。然后与泥讹巍山一头一脚轻轻将这女子身体摆正。
　　待露出面容，薛伏不由定睛看入了神，原来这女子生的一副好相貌，加之染病多日，此时峨眉紧蹙，病态之中反倒平添了不少韵味。

　　李文英一旁轻嗽一声，薛伏方才回过神来，脸上一红，退到李文英身后。
　　李文英把了把脉息，又细细端详一番这女子脸色，口中喃喃道：“脉浮而洪，身汗如油，喘而不休，水浆不下，体形不仁，此乃绝命之相。”
　　陆伯庸此时突然说道：“虽气血绝，荣卫不充，但未见乍静乍乱，故志未失，肾未绝。”
　　李文英听罢侧身问道：“伯庸好见地，杜大夫还说过些什么？”
　　陆伯庸也是轻嗽一声，略带迟疑说道：“可以制附子，干姜.”
　　李文英连忙打断：“伯庸还是速速将杜大夫请来，去时只管问他体形不仁之时，救表还是救里，到时自有新方可学。”
　　陆伯庸拱手施礼，“伯庸去去就来。”
　　去不多时，众人便听到屋外有人说道：“伯庸将我置于地上便可，不必如此。”

　　众人向屋外看去，只见杜眠春正从陆伯庸背上下来。
　　待杜眠春刚进得屋内，薛伏便哂笑道：“杜大夫好脚程，来得这般早。”
　　杜眠春一边将身上皮囊取下，一边叹道：“来得早些，若能医得，诊费也就多些，来得迟些，若被黑白无常锁了去，莫说诊费，讨个好脸色便不知足了。”说罢从皮囊中取出银针。
　　一旁陆伯庸早已点燃一支蜡烛，杜眠春便用烛焰仔细烧烤银针，口中念念有词：“太阳中风桂枝汤，芍药甘草枣生姜，解肌发表调营卫，啜粥温服汗易酿。”
　　这边杜眠春说着，那边陆伯庸一样一样从皮囊中取出桂枝、芍药等物，最后又取出一小袋稻米。
　　李文英一旁看着倒也新鲜，不由得问道：“杜大夫，这些草药从何而来？”
　　“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不先诊脉，又如何知晓携带何种药材？”
　　“先生过谦了，适才伯庸已将脉案悉数讲与我听，既然先生诊过，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杜眠春说罢开始对折慕白玛施针。
　　此时那老者已然找来两口小臼，陆伯庸取了一口前去熬粥。李文英摇摇头，取了另一口前去煎药，边走边问：“杜大夫，可是咀三味？水七升，微火取三升？”
　　杜眠春微微笑道：“正是按桂枝汤煎法。”
　　待粥、药煎好，杜眠春也施针完毕，便扶着折慕白玛服了一升，须臾，又取过粥来服了一升。少顷便见折慕白玛额头微似有汗出，杜眠春连忙将兽皮从新盖好，说道：“三刻之后再服一升便可大愈。”
　　那老者听罢，连忙施礼：“果然佛祖庇佑，诸位官人慈悲，小老儿代她亡父谢过诸位的大恩大德。”

　　李文英一把扶住老者，“老丈何必多礼，医病救人，此乃助教分内之事，但有一事不明，还望老丈赐教。”
　　“岂敢岂敢，大夫只管问便是。”
　　“现下删丹城内，是何人驻守？”
　　“城内皆是回鹘军马，另有人马在焉支山各处驻守。”
　　“有回鹘军马驻守，这对父女也敢于山中狩猎？”
　　“官人有所不知，这回鹘习俗，生肉不准入帐，自有专人宰杀。一日回鹘军马来我村中抢掠，那专伺宰杀之人便在其中，因看中白玛姿色，便许诺若白玛嫁与他为妻，便可使村内免遭涂炭。其父不舍，便欲狩些奇珍异兽献与那人，以求息事宁人。怎料却.”
　　李文英见状连忙揽住老者腕子，“老丈莫悲恸，助教正有一策，可将回鹘军马悉数驱赶。只等折慕娘子醒来之时，咱们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