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中后期 ——诸葛亮身后的战争与和平》
第44节

作者: 任誉任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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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8-01-30 08: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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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在费袆遇刺之前,蜀汉高层内部的局面便显得有些反常诡异。《三国志》尽管把其他很多事情写得含糊简略,却把事情的前兆交待得非常清楚。
  费袆于“十一年出住汉中”,十一年即公元248年,为蒋琬去世后的第二年。三年后回到成都:“十四年夏,还成都,成都望气者云都邑无宰相位,故冬复比屯汉寿。”
  十四年为公元251年,是郭修降蜀的第二个年头。费袆年初从汉中回到成都,这次在成都留驻的时间特别长,从当年夏天返朝到“冬复比屯汉寿”,停留了大半年。这是蜀汉史上极其反常的事情—诸葛亮于公元227年告别后主、进驻汉中,到公元234年秋风五丈原,七年间未见有返回成都的史料记载。蒋琬于公元238年离开成都之后,在汉中一驻便是六年,期间也没有见有返回成都的记载。
  按照史料有关记载,蜀汉的军事统帅在进驻征伐前线之后,办公府衙便开设在前线—诸葛亮的丞相府本来设在成都,到公元227年进驻汉中时被分为两套班子,一套留在成都,即“留府”,张裔、蒋琬等人先后担任留府长史,受托负责处理后方事务。《出师表》里所谓“宫中、府中,俱为一体”,其中的“府中”便是指的这个留府;另外一套班子则设在汉中的勉县,后期担任长史的是杨仪。这是诸葛亮生前在前线处理国家政务的场所,同时具有蜀汉前线总指挥部的职能。公元238年,后主诏令蒋琬进驻汉中并授权他开府,蒋琬的大将军府也是设在汉中(后来蒋琬迁驻涪县,这个大将军府也应该迁至那里)。到公元252年后主“命祎开府”,费袆已于前一年的冬天驻扎到汉寿,他的大将军府也应该是开设在汉寿。

  从诸葛亮临终前的遗嘱(“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分析,诸葛亮在出师北伐期间,并未举家随军。因此不能从史无记载来推断诸葛亮在进驻汉中期间从未返回过成都。蒋琬的情况也是如此,未必是离开成都之后便从未返回。史书记载当时的常态是后方与前线大员之间的联络一般是依靠信使,所谓:“自琬及祎,虽自身在外,庆赏刑威,皆遥先咨断然,后乃行”;如果遇到重大军政决策,则是由天子派出臣僚前往前线咨询、讨论,而不是把军事统帅召回成都商议。费祎、姜维、李福、马忠等重臣都曾经充当过到前线宣旨的天子使节,像《后主传》里记载:“尚书令费祎至汉中,与蒋琬咨论事计,岁尽还。”《马忠传》里记载:“延熙五年还朝,因至汉中,见大司马蒋琬,宣传诏旨,加拜镇面大将军。”

  蜀汉军事统帅长期驻守军事前线,其用意就是要随时保持出兵征讨北方敌对势力的军事态势,对外昭示“武嗣二祖、龚行天罚”的政治纲领。如果从这个角度看,费袆于公元251年返朝并长久留驻是一件极其反常的事情,因为他在成都一驻就是大半年,而且《费袆传》里非常明确地交代他是因为“成都望气者云都邑无宰相位”,这才决定离开成都。言外之意,如果不是成都方面有人这么提醒,他还会在成都一直这么驻下去。这么看来,费袆这次返朝所蕴含的政治意图就要更加深远得多,详细情形无法凭空枉说,但是翻阅各种史料,从费袆这次返朝到三年后不幸遇刺,期间姜维再无出战记载,乃至于公元252年东吴诸葛恪取得东兴大捷的全面胜利,魏方军队在合肥一带遭受惨败,“伤亡数万”。向来好战的姜维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诸葛恪发动东兴大战时,蜀汉大将军费袆已于上一年的冬季驻扎在汉寿。此时姜维请战已经不像费袆值守汉中时那样便捷,因为汉寿与汉中前线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
  在费袆返朝期间,“成都望气者云都邑无宰相位”这句话也非常令人费解,非常值得琢磨。“望气者”是指能够洞察天象云气的占卜预言家,现在看来是典型的封建迷信活动,但是在那种君权神授的神权时代,谶纬术就是当时的科学,因此像“望气者”这种具有超自然能力的巫师、方士就相当于西方的神职人员,在国家政治生活中享有非常崇高的地位。史书记载了蜀汉方面一个名叫赵直的占梦师,曾经为魏延、蒋琬和何祗等多位高层政治人物解梦:魏延在诸葛亮去世前梦见自己头上长角,占梦师赵直表面上为他解析说这很吉祥:“夫麒麟有角而不用,此不战而贼欲自破之象也。”背过身却说这是个凶梦:“角之为字,刀下用也;头上用刀,其凶甚矣”;蜀汉督军从事何祗曾经梦见一口井中生出了桑树,占梦师赵直解析说这预示着他的寿命为48岁:“桑非井中之物,会当移植;然桑字四十下八,君寿恐不过此。”—因为当时人的寿命普遍偏短,因此何祗听后笑着说:“能够活到这个年龄也就满足了。”蒋琬在早年被推举之后,曾经梦见门前有一牛头,血流不止。蒋琬醒来感觉很忌讳,于是找到占梦师赵直询问。赵直解析这是个非常吉祥的梦,预示着他以后一定能够成为三公级人物:“夫见血者,事分明也。牛角及鼻,公字之象,君位必当至公,大吉之徵也。”

  《三国志》对于蜀汉的“望气者”记载不多,但其基本情况可由参照这个占梦师赵直,从事这种神职角色的都是那些消息灵通、嗅觉灵敏而且能够察颜观色、洞悉世事的江湖人士。从这个角度看,“成都望气者云都邑无宰相位”这句话更值得玩味:是成都方面的“望气者”提醒费袆:“都邑无宰相位。”
  “都邑”就是蜀汉的政治中心成都;“无宰相位”从字面上理解就是没有宰相的位置,有人认为费袆当时还没有开府,因此如果留存成都,他就升不到宰相的职位。其实,中国历史上从来都没有宰相这个具体的职位,宰相泛指那些对皇帝负责的政权最高行政长官:东汉的“三公”、三国时期的录尚书事官员、尚书令以及后来的中书令、侍中、尚书仆射、同平章事、内阁大学士、军机大臣等都是宰相。而费袆身为大将军、录尚书事领益州刺史,是蜀汉政权不折不扣的宰相。

  费袆明明就是蜀汉宰相,为什么成都没有宰相的位置?史书没有更多解释,但是费袆显然理解了其中所蕴含的深意,“故冬复比屯汉寿”。注意史书原文特意用了一个“故”字,就是说费袆在成都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人提醒他在成都没有宰相的位置,这显然不是个很好的信号,所以他于当天冬天离开都城,来到位于成都和汉中之间、与二者基本等距的汉寿,然后在那里驻扎下来。因为费袆是不得已而离开屠,因此天子于第二年“命祎开府”。等到费祎遇刺之后,朝廷方面进一步释放信息:这个郭修确实是个受魏方指派的刺客,他本来是要刺杀的是皇帝。因为他始终没有得到机会,所以才对费祎下了黑手:“欲刺禅而不得亲近,每因庆贺,且拜且前,为禅左右所遏,事辄不克,故杀祎焉。”这段话写得形神兼备,但是在逻辑上却不够严密。“每因庆贺,且拜且前,为禅左右所遏,”也就是说这个刺客郭修曾经不止一次地试图行刺皇帝,只是因为没有得到下手机会—像这种朝堂上的禁忌之事如果只出现一次尚可理解,要是一再发生便有些匪夷所思;这种传闻信息也只能是从朝廷方面传出,而不可能出自卫将军姜维之口,因为姜维当时远在军事前线,不可能获悉朝廷方面的这些细枝末节。

  这种事情也只有刺客郭修本人亲**代出来,方才显得真实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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